晨光 第一章-迷雾重重【四】暮 二

大殿之上跪着一排人，殿上坐着的人也正焦头烂额。

“陛下，二殿下行刺建宁王府之事已经人尽皆知了，现在证据确凿，陛下如不有所处置，恐激起民愤呐！”尚书令闵大人跪在靠后的位置，将头磕在地上。

“请陛下圣裁！”一群人齐声，纷纷磕头。

“你们，你们这是要逼宫吗？！”皇帝大声吼着他们，脸上却是满满的惊慌失措。

殿内的大臣们嘴上说着“微臣不敢”，然而却没有半分退步的打算。今天来的这些大臣，基本上都是先帝在世时钦点的官员，他们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要殿上坐着的那个皇帝，能听进去一些谏言，不那么昏庸。

“父皇，二弟年纪尚小，谋害朝廷重臣这种事情我相信他做不出来，况且，此事于他也没有任何好处，二弟定是受人指使，不如将此事交由儿臣来调查，也好揪出这幕后之人，给清玄百姓一个交代。”裴岚嵌从一旁走过，跪在一群人的前面。

“太子殿下仁心，但此事就算二殿下是受人指使，那他也是实实在在参与进去了，况且这菀苑的旁妈妈可是交代了，二殿下是菀苑的常客。这一国皇子，常年出入风月场所，岂不有失体统。还望陛下尽早处置二殿下，也好给我朝众臣做个表率，”韩将军抬起头直起身，直勾勾地看着殿上的皇帝，不顾身旁御史大夫顾大人的阻拦，硬是将这番会惹怒皇帝的话说了出来，随即又看着跪在他身旁的顾大人，压低了声音，“你拉我作甚！”

“放肆！”殿上的皇帝终于坐不住了，脸上此时已满是怒火。

“父皇息怒，”裴岚嵌赶紧磕下头去行了个礼，“儿臣定会查出真相，也一定能说服二弟配合调查戴罪立功，儿臣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二弟的！”

这话可是满满的心机，座上的皇帝听着舒服了，殿下的大臣听着又对这个太子生出了一种莫名心疼又敬佩的情感。

“都听到了吧，太子去查，行不行？我的儿子去审问另一个儿子，满意了吗？”皇帝的声音降了下来，相对于之前的满腔怒火，现在只有无奈。

众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有什么话吗？”皇帝现在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只想将殿下跪着的那群人统统赶出殿外，明明每日早朝上那些边疆军情、灾民流窜还有天灾人祸就已经够让他烦的了，现在正是晌午，他睡意正浓，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这群老不死的还在这叽叽喳喳吵得他不得安生。

皇帝自己也知道他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若不是因为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怎么着这个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也若不是因为先帝在世时励精图治，这些年国泰民安，他还真不会安稳的坐在这个皇位上这么多年。

“没事的话，就退下吧。”皇帝站起身来，并不打算再多留。

“恭送陛下。”殿内的大臣们纷纷朝着皇帝离去的方向行礼。

“陛下是不会愿意处置二殿下的。”尚书令闵大人站在御史大夫顾大人身旁，微微侧过身去在他耳旁说道。

“若事情真的那么好解决，我们又何必费劲心思将二殿下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为今之计，只能是让这浪潮，更猛烈一些。”顾大人也望向了闵大人。

“二位大人不必忧心，”裴岚嵌走到两人面前，“此事我已安排妥当，相信用不了多久，幕后之人便会现身。只是在此过程中，还有些许琐事，需二位大人出手相助。”

“但凭殿下吩咐。”两个人向着裴岚嵌弓下身子。

南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南城原本是清玄最南边的一座城市，随着先帝和建宁王的长期征战，又往南拿下了邺都城和长骊等好几座城池，国土面积扩大了三分之一不止，南城这座原本古老的边疆城也变成了皇宫所在的繁华都城。

今日南城的大街小巷流传着一件事，不管是喧闹的集市，或是雅静的茶楼，到处都在传。

“你听说了吗？咱们的太子殿下为了保住那犯事的二皇子殿下，竟然当着大臣的面跪在陛下面前，说会尽力保住二皇子。”

“我也有所耳闻，”另一人点点头，接过话，“唉，真是造孽，明明是这二皇子犯了事，陛下不处置二皇子，拿着太子殿下撒什么气！”

“哎，慎言慎言。”书生模样的清秀年轻人压低声音提醒着身边人。

“这些年皇帝不作为，连带着二皇子都嚣张跋扈，如今二皇子犯了大事，这狗皇帝竟然逼着太子去想法子保全二皇子，唉，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太子遭罪，还是我清玄百姓遭罪。”长得凶悍一些的武生嘴上依旧毒辣，但声音总算是压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清。

清秀书生点点头，撇嘴说：“真是为难太子殿下了，这刚回朝就碰上这么一个烂摊子，保全了二皇子，失了民心，没保全二皇子呢，又怕是要失了性命咯。”

“不至于吧？这怎么说太子殿下也是圣上的亲儿子啊，不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没有保全二皇子，圣上也总不至于用太子殿下给二皇子陪葬吧？”彪悍的武生一脸的震惊，和不相信。

“你还不知道吧，”清秀书生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即侧身过去，又将声音压了一压，“今日午时，尚书令闵大人和御史大夫顾大人从宫中回府，都在府上大发脾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武生摇摇头。

“皇帝给太子殿下下了死命令，说若二皇子落罪，太子同罪。”

“啊？”

“唉，真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