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东传说 第九章 王春珏 （二)

琅琅的读书声响彻整个学堂。一行征雁飞过，为这秋高气爽的季节平添几分生动！

教室里里夫子摇头晃脑的讲的正起劲儿。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王春珏，你来说说什么意思？”

夫子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八岁男生问道。

稍微带点婴儿肥，浓眉大眼，嘴唇略厚，看上去憨厚老实，单凭第一眼感觉就挺招人喜欢的王春珏右手抓着左衣襟，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没法不抓着衣襟，好好的衣服下课的时候弄了一个大窟窿，正发愁回家怎么交差呢，夫子点到他的名字了。

一肚子气的王春珏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大声回答道:“有啥吃啥，咋舒服咋睡，如果手里有十两银子，绝对不会说出最后一句话！”

“哈哈哈哈……”

课堂里哄堂大笑！

“你，你，你！一派胡言！”

夫子气的浑身发抖，泛白的胡须都分叉开来！

“到门外站着去”！

“末将得令，锵锵锵锵锵锵……”嘴里打着锣点，右腿蜷起来高高抬起，迈着戏子的步伐离开课堂！

站在门外的王春珏，看着课堂里的夫子，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豫东地区自古盛产红薯，这东西产量大，放在地窖里面一年半载的都不会坏。最主要的是红薯可以当饭吃，也可以当菜吃。

碰上灾年，一窖红薯起码可以保证一家老小不被饿死！

炒红薯泥就是豫东人闲来无事发明出来的小吃！

蒸熟的红薯去皮，然后用刀抹成泥。锅里糖霜化开，待糖霜成香油色，倒入红薯泥翻匀再加入点芝麻油，金黄反沙，软糯香甜！凉着吃更是美味。

站了一节课的王春珏，摸了摸食盒里的红薯泥，狡黠的嘿嘿一笑！

偷过夫子的食盒，把夫子的饭倒进自己食盒。抓一把黄澄澄的红薯泥，挤成条状放进去。左右看了看感觉有点量大，又抠出来一点。然后偷偷的放回原位。

到了中午用饭的时间，夫子洗漱完，正襟危坐，威严的扫视一下课堂，大手一挥。学生们这才拿出自己的食盒开始用餐，没有一个乱说话的。食不言寝不语，夫子满意的点点头。打开了食盒！

“呕”

夫子吐了！

差点没把苦胆吐出来！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夫子怎么了！

“王春珏”！

王春珏不等夫子说下一句，赶紧站起来，大眼睛忽扇几下“先生，不是我干的！”

“我还没说，你就说不是你干的，你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这些黄白之物一定是你做的！你过来把这吃了！”

哭丧着脸的王春珏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磨磨蹭蹭的走到夫子跟前，端着食盒委屈的小嘴一抿，就要哭出来！

“不准哭，自己做的事，就要承担后果！”

夫子疯了，准确的说是气疯的！

王春珏眉头紧蹙，鼓足勇气用手扣一点，颤颤巍巍的送进嘴里。

“呕！”夫子又吐了！

嗯？王春珏忽然眉头舒展开来，手上加快了动作！

夫子由恶心转为惊讶！

这？这也行？

转眼吃完了量本来就不大的‘黄白之物’！

看着空空的食盒，王春珏做了一个让夫子终生难忘的动作:抬起看似憨厚的小脸，用舌头轻轻舔了一圈嘴唇咧着嘴嘿嘿的朝夫子笑了笑，小牙上还沾着些许的黄色！

“哈哈哈哈哈哈……”！

相比夫子的恶心，学生们更多的是开心，尤其被王春珏捉弄过的学生！

接下来的两天，一下变得沉默寡言的王春珏看起来有点让人心疼，夫子看在眼里也有些内疚！

但是一想到那天的事，就又牙根痒痒！

事情过去好几天了，这天早早赶到学校的王春珏，看看夫子早上带来的食盒，又看看四下无人，脱下了裤子……

夫子大手一挥，又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打开食盒，夫子这次彻底气疯了！

王春珏听到夫子叫他，一脸迷茫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夫子。期期艾艾的说:“老师，怎么了？”

“你，把它吃掉！”

王春珏伸头看了看食盒，脸色大变，哭哭啼啼的说:“老师，上次就不是我做的，但是老师的话不敢不听，我一个人吃完了，今天又发生这事儿，老师，难道你没想过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吗？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就算上次是我做的，一件事儿我能做两次吗？”

然后一指幸灾乐祸的学生们:“我看就是他们合伙起来捉弄老师，然后让我一个人受罚！”

夫子一想，也对！

为了公平起见，然后，全班同学都分到了一点。

看着狂呕的同学，王春珏小脸通红。是憋着不笑憋红的！

寒露已过，早晚温差太大，早晨的惠济河总是雾蒙蒙的一片。河边的野草也换了颜色，一只灰色的蚂蚱，爬上了一棵灰灰草，想迎接新生的阳光，但是，还没等太阳把雾驱散，就再也一动不动了！一个青衫人看着蚂蚱好久没动一下，仿佛入定了一般！

笼罩在白雾下的聂庄村，忙碌又不失安宁！

一群半大的孩子，腿勾着腿围成一圈，然后蹦着转起圈来唱着儿歌:“小蚂蚱，爱头疼，找个草窝我停停，不怕九月寒风起，就怕十月下严霜，下了严霜该我死，小草芽上做文章！”

青衫人心头一紧，看着村子，长袖里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

惠济河近百年来更加湍急，他知道最终会流进黄河，流进十八弯。

那道屏障多少年没打开过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蹦蹦跳跳的王春珏从远处来了，青衫人拾掇一下思绪，朝王春珏招了招手，待到近前，青衫人和颜悦色的道:“小友，帮老夫一个忙，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