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 第一章 02

希坂听见其他老师七七八八的讨论着“访惠聚”的事情，知道了一点点。“访惠聚”是整个地方的任务，以后每年都要排人下去，人人自危，害怕下一个人是自己，人人都在想办法给自己制造一些“困难”。听来听去，希坂还是不知道“访惠聚”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过，大家都不愿意干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可以占到便宜的事情。后来希坂发现事实好像和大家说的几乎不差，唯一一点没说的就是“访惠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也不是件容易完成的任务。

但是，在第几次听其他院系的老师也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听他们说到“都是新入编的老师下去”，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似的穿透了希坂的心。她知道菲颜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想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罢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呢，希坂不明白，但同时又觉得，要是身处其中的话就明白了。让新入编的老师下去，理由只有一个：都是些容易轻易摆动的人。

“我就是不考这个单位，还是会考别的单位的，我就想要个饿不死的工作”

菲颜一边说着，一边眼神里闪烁着无比坚毅的目光，希坂见过很多次，可以说每次说道编制问题的时候都是这样。

“那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我不是非考这个不可，不过我的这个编制当时确实是单位分了的，刚好我是单位的聘用，有我的专业。”

“那确实也挺好的”

“可现在…”

“我不是害怕吃苦，那我爸妈把人生下来也不是为了让我去吃苦的呀。”

希坂没忍住一下笑出来，是有道理的。

“菲颜，你看看周围的人，又是家是本地的，又是认识这个那个领导，要不就是家里刚生小孩。我们俩呢，啥也没有，是做这些事情的最好样子。不过，我总觉得好好努力，我们是有希望的。也许有天也能过上其他老师那样的日子。”

菲颜对于自己一直不够自信，可能是在河南见了太多优秀的影子和父辈的高要求。河南是一个高考大省，河南的农村也是极其重男轻女的。她的父亲一直想要她出人头地，一直认为考个编制才是正经工作。

菲颜来这个单位的时候，因为她是个又瘦又小相貌也不是极其出众，也不爱和别人主动打招呼的人，又好长一段时间，在这个系里就像个透明人。

一直很努力想要改变这种状态。这个系部之前的教学秘书是蒋鹃老师，一个热心肠又碎碎嘴的老师。她怀孕了，大概是快要生产之前的几个月，领导安排菲颜接替一下她的工作。据菲颜讲，那是她来这个系，第一次领导眼里有了她这么个人了。菲颜也将所有的激情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因此希坂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菲颜有什么其他的业余生活的记忆，都是从早上起来开始工作，到晚上很晚回到宿舍。袁舒老是说她，“就你最傻，大家都知道能偷个懒就偷个懒，就你傻，啥都干，还叫着我和你一起干。”

傻不傻不清楚，但是菲颜确实十分热爱工作。虽然知道可以有些事情让学生帮帮忙，可她从来不这样做，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干完。对于一心一意为这个系部奉献的菲颜来说，现在这个事情无疑是个打击。

“我为什么会摊上这种事情呢？我们系有三个新入编的名额，为什么就派我下去呢？”她眼里含着泪水像是问希坂又像是问她自己。

希坂虽然知道答案，却也不能回答。还有剩下两个，一个老师是孩子不满三岁，另一个是才生孩子没多久。就是因为年轻啥也没有，好像一下年轻成了错误一样。希坂知道这样，她相信菲颜也知道。

一天，菲颜跟单位请假了，说是要回家了看看父母。气愤不平的她只是发了个消息并没有写请假条。

办公室王领导在系部会议上就用一句菲颜的情况大家也知道，她现在开始就请假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办公室就开始有了新的危机，谁来做教学秘书呢。

第二天早上之后，菲颜就在也没有来办公室，办公室的她的办公桌上仍旧留着属于她的东西。当时，她就坐在教室一样的办公室里最里面的位置，大概方位就是班里老师最不喜欢的学生做的位置。那个位置在希坂的记忆里空了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天，王领导突然叫了一个老师就坐在那里了。就是蒋鹃老师。没过多久，就可以听见蒋鹃老师开始向领导诉苦，跟领导说，家里长短。做了很多很多的说明。希坂听了很多很多，最后总结下来就只是“我们家有孩子，很困难，王老师你知道”这一句话。简单来说就是，我干不了。

在角落里的希坂默默的观察着这一切。希坂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深怕说了一句话，坏事情就会跑到自己的头上。

王老师最后只跟蒋鹃老师说了句，“”你先干着，后面我再想办法”，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看了一眼希坂，好像也没有。但希坂感受到一丝被盯着的恐惧，很快就把头缩到了下面。

虽然王老师没有说过什么，但希坂像是有种感知能力，可能要接替菲颜的位置，继续做教学秘书。想着这些，希坂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可是，希坂也知道，要是不干教学秘书，需要做其他的工作，不可能有单位养着一个没有用的人。

“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别想其他的！”学校一位前辈跟希坂诚恳地说道。

希坂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未来，或者做秘书，或者做个其他也不简单的工作。总之，这个系部是不可能会让年轻人不做事情的。当然，整个世界也不可能。希坂十分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