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 序

他们决定让她去南疆扶贫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顶多就是她无权无势好摆弄罢了。而菲颜是不知情的，脑子里面浮现的出来的，是去边疆奉献，去大干一番自己的事业。想着这些的时候，她眼里闪着光。

“菲颜，你别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好事轮不上我们这些犄角旮旯里的角色的！”希坂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她手里的卷子，和她一起摆弄了起来。菲颜看着希坂陷入了沉思，这是离家来这个单位，菲颜第一次感受到无力。现在的菲颜就要被丟去边疆可还要完成现在的工作，希坂窥探到菲颜的神情，有一些愤怒，一些哀怨，一些委屈不平，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松一松眉毛。菲颜突然把卷子摔了一地，像个孩子似的跳起来，忽而就听见一阵哭泣。

“我能怎么办，他们就是都骗我，就说是我了。”

那时，菲颜24岁。说起来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菲颜的这个单位在这个地方存在有很多年了，希坂记得好像从她小学就存在，那时候这个单位还是招畜牧类的专业，畜牧学校这个名字也由此而来。在去办公室的路上，菲颜听到希坂这样和她描述到。那时候好像还有别的学校后来和我们这个一起合并了。虽然学校合并变大了，好像也只是空有虚名，还是仅仅依靠之前的专业名气来获得优质的招生和资源。

“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耗尽人的精血！一定”在菲颜的宿舍里她冷酷的说道。

菲颜的宿舍是学校老旧的危楼，现在已经没有人了。长期不修缮的墙面已经开始掉皮了，她却有一番生活的心思，在剥落墙皮的墙面上贴满了好多蝴蝶，就好像破茧成蝶似的。房间很小，一张床就占了相当一大片的地方。

房间的一角的木桌子上堆砌了形形色色的东西，菲颜旁边宿舍住着张迎，我们学校的另一个老师，也和菲颜有着相同的境遇。

菲颜忽而说道，“里面就我一个小姑娘去”

“就你一个？”希坂诧异的问道。

“对，我都问了别的学校，都没有我这样的去的。”

一看就知道菲颜只凭激烈的个人情感说的。可是，等最后通知下来，希坂觉得和菲颜说的可能差不太多。

菲颜家是河南的，当时因为不想回家，所以选择留在了边疆，那时候菲颜以为留下来就只是远离家乡。

希坂和菲颜的办公室是由一间教室组成的，里面有好多好多老师，具体几个希坂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办公室的桌子很多，可人却总是没那么多。办公室人人都缄默不语，没有人上前和菲颜打声招呼，大家好像约定好了一样。菲颜眼神里充斥着愤怒，可手上的活也没停，她好像跟谁在赌气似的，把自己封起来，让别人没办法靠近了。

“烦死了！我不去！”菲颜一边敲击着键盘一遍喊到。可喊出去的声音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好了，你脾气不能这么差，这是办公室”坐在飞燕旁边的一位长她十几岁的女性同事说到，后来在菲颜的介绍下希坂才知道她叫马岭。其他人依旧没有说话。

“谁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会发脾气的”办公室门口响起，应声而来的是一位胖老师。看起来十分友善，言笑晏晏的。而一切又再次安静了下来，希坂看到其他的人就一下都没了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那次争吵之后，菲颜哭着冲出了办公室跑回了宿舍。

希坂准备追出去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领导。“小希，你去看看飞燕，宽慰宽慰她！”办公室依旧像之前一样的寂静，领导说道。“按理来说，其实我该去看看他，但是我现在回不去，在外面出差，你就多去宽慰宽慰她，让她想开点”领导在电话那头用着极其安抚的口吻。

找到菲颜之后，他们一起去操场散了散步。也许是因为希坂在这个单位才刚签合同，什么都一知半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由于希坂来这个单位的时候，是菲颜介绍的，希坂就对她完全信任，也跟她十分要好，也最希望菲颜好，希坂就是这样一个自来熟的人。

“我去了也一定要好好干”菲颜好像特意和希坂说道，好像也是在跟自己说。也许菲颜是觉得要堵着气要让那群人看看。

大概也是想到自己的未来可能也差不多吧，希坂只能望着操场远处的高楼毫无目的的应和，说了声：“是。”

那之后过了几天，菲颜跟自己边疆工作的同学打听了一下，情况十分不乐观。菲颜这样和希坂说道：“在那边工作的学长不建议我这样的小姑娘去。”

当时希坂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声音也有些没有底气的说道：“要不给领导再说说”

希坂站在致远楼门口往学校大门一看，好像这个单位的其他人都还在做和原来一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同。

菲颜似乎更加低沉了：“我觉得没用”

希坂试探性的说道：“试试吧”

菲颜眼里好像也有了点光亮，但也不是十分明显，只是比之前的她看起来要有点活力，从认为要去，到觉察到这都是一场文化人的阴谋，菲颜好像耗尽了自己的精力。

这个季节，刮的风已经让人开始有点哆嗦了，再过一个月，大概人人都会裹上羽绒服在大街上走路了。然后就是除夕，新年。街上都会热闹起来，人人脸上都会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现在的我是被他们抛弃了吧——

不是因为下边疆这件事情，也不是因为他们要让她下。飞燕想的是能够给予她一些些尊重，让她不觉得这是委屈的，这是应该经历的，是一种荣耀。

菲颜这样空想着，首先要和领导谈，然后告诉领导：我不想去，我就是辞职也不想去。——真想这样和领导说。

希坂知道，对于菲颜去和不去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转机了，但是觉得人不能就这样随意被他人波动着命运的齿轮，应该有什么机会都要试一试。

菲颜虽然知道再不赶快想办法的话就来不及了，可现在菲颜，委屈的就想哭。

菲颜一直觉得自己不聪明，有信心的就是自己努力踏实，所以只要领导分配她什么工作，她就是加班加点的也会完成。结果反而脾气就不好了，变得容易生气了。到上周为止，菲颜发脾气的原因，还是因为工作。

据说整个世上找工作不容易，不过在菲颜看来，除了自己以外大家都还过着十分悠闲的生活。虽然现在大家都很忙，但不管是不是忙，只是对有的人来说。大部分人的生活感觉只是比以前仓促了一点点，菲颜这样想，哪怕那种悠闲可以分一点点给自己就好了。

从来没有想过第一次和领导争吵谈话是因为这个，可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不管怎样叹气还是祈祷，生活也不会一下就发生转变，还是应该切切实实的去做点什么。

领导，王老师慈祥的面容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好像有着无限的温柔，稍微和她发点脾气她好像也从不计较。甚至有时候还觉得她知道自己因为这个事情发脾气没准还会更加同情自己。当然，最好还是希望她同意不让自己下。

学校门口瓷砖路面上投下了菲颜短小的身影，希坂看到这样的菲颜，开始对教师这个行业初步有点些反思。或许这个世界上职业并没有什么诧异，都是些人的妄想罢了。

菲颜在给领导打电话之前，有些踌躇，在播出去之前，她自问自答：

——这样好吗？答应了去现在又反悔不会

——当然不好，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从领导手中转变这命运的齿轮呀

——要是领导不同意呢？

——不，我们系很缺人，我也一直为系里付出了很多，领导应该也同意的。

菲颜打起来了电话，这等待对方接听的时间无疑加重了菲颜的心理负担。

终于电话那头有了接通的声音。

“喂，王老师，我是飞燕，我想和你谈谈”

“菲颜，我知道你的情况，我知道之后是坚决反对让你去的，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不在，我也没办法参加那项会议。我不同意你去。”

这样一来菲颜满腹的委屈一下也说不出口了，她甚至还有点窃喜，高高兴兴的回复道：“王老师，谢谢您。”

可希坂却觉得如果是真心想让一个人不去，是不会在事情已经快要结束的时候说这个话的。可她也不敢去告诉菲颜。

那几天，菲颜心情很好，也乐于做完所有事情。

有一次加班的时候，菲颜和希坂说道

“你知道我宿舍旁边住着的张迎吧”

“嗯嗯，怎么了”希坂那几天总是小心翼翼得对待菲颜的每一次说话。今天看起来也很不错呢，希坂心想着。

“刚开始，我以为他不用去的，因为他们系领导没有通知他”菲颜说这个的时候，神采奕奕。

“然后呢”希坂好奇的问道。

“他们系领导和他说，他也要下了。”菲颜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神情说道

“哦哦哦”不知为何，希坂一下很同情这个单位的每一个年轻的人。不过大部分人当发现自己不幸的最好良药，就是发现另一个更加不幸的人。

“这不是最好玩的”菲颜捂着嘴笑了起来，

“最好玩的是，你知道他怎么被谈话的吗”

希坂停下手中的工作，做到菲颜旁边期待接下来好玩的故事。

“他说，他不去。”

“他们就问他，你的党性呢”

“他就说去”

希坂准备附和菲颜笑起来的时候，菲颜忽然说道，“可是我不是呀”

最后下边疆的文件下来了。

菲颜必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