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妖录 伪装

李飞鱼曲着肱做枕头躺在地上。阴冷的气息在灵魂深处游荡。他是一个乐观的人，无论什么样的环境的能找到美好的地方。即使当年被锁在虎头山的石壁上，还有一个放羊的小牧童给他送水果吃。虽然那也是一段不舒服的日子，但绝对比这种地方好上百倍。

这里就是鬼狱，厉鬼的监狱，里面关押的都是惹了大麻烦的厉鬼。正因如此，这里的每一间狱舍都是单间，而且隔音非常好。好到即使你是一头大嗓门的龙，用最大的声音吼一声，隔壁也不会有一丝声音。

李飞鱼是个爱交朋友的人，本打算跟隔壁的厉鬼打个招呼。对着墙头自言自语了半天，隔壁没有丝毫反应。

例行检查的黑无常兄弟笑眯眯的跟他说：“就是，你这里说话，隔壁是听不到的。”

李飞鱼虽然有点儿沮丧，不过既然遇到了黑无常，总算可以聊上几句。他硬生生把黑无常拉进了房间。

“在这儿待的怎么样？”黑无常小声问道

“不怎么舒服。”李飞鱼小声道

“这是牢门钥匙，这是狱卒衣服。这是你要的三张灵符。”黑无常道

“好的，只要牡丹仙子被关押在这里，我会找到她的。”李飞鱼收起了东西，笑道

“找到之后联系我。算我和洞宾欠你一次。”黑无常道

“我是为了牡丹仙子才冒险的，跟你们没关系。为什么是你韩湘子过来？吕洞宾呢？”李飞鱼

原来李飞鱼拉进门的不是黑无常，竟然是八仙之一的韩湘子。

“我做过鬼差，对黑无常兄弟非常熟悉，容易混进来。”韩湘子道

外面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是黑无常的声音。

“是黑无常！”李飞鱼道

“糟了，我不能和他碰面。”韩湘子道

“躲我身后。快！”李飞鱼道，

李飞鱼盘腿坐在地上，运行功法，修炼魂魄。韩湘子躲在李飞鱼身后。三人就像玩儿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样。韩湘子与李飞鱼就像狂风中两个踩着琴弦跳舞的人，稍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们的心紧紧的揪着，想被绳索绑起的气囊一样紧。

“就是，那个李兄弟，你可真勤奋，在牢里还不忘记修炼。”黑无常打开门进来说道

“嗯，那个，抱歉，哥哥，我在修炼，别靠我太近，我怕走火入魔。”李飞鱼道

黑无常老实的摸摸头，原地在李飞鱼的周围扫了扫。

韩湘子紧张的躲着，如果他现在有能出汗的话，他一定流出了许多冷汗。他听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声音，看着周围的光线与痕迹，不断的猜测着自己是否会被发现。不过有些时候，我们总是会将猜测夸张。事实上万事顺利的如同风吹树叶一般的流畅。

“就是，你放心兄弟，你这里我已经检查过了，没啥玩意儿。”黑无常道

他锁上了门，大大咧咧的走开了。

听到黑无常的脚步声以及他手中的锁链声渐渐远去，韩湘子松了一口气。

李飞鱼爬在窥视口，左右望了望。

“没事儿了，他已经走了。趁现在赶紧离开。”李飞鱼道

“那有劳李兄了，事成之后，我们兄弟请你喝酒。”韩湘子拜别，趁着黑无常还未返回，急忙离去。

黑无常已经巡查了两番，巡查两番之后，黑无常就会去地府中的销金窟消磨这黑暗阴沉的时光。他的哥哥自然也会在那里。

李飞鱼已经换上了狱卒的衣服，扔出一张灵符，灵符上的红光沸腾，化作火焰消失。消失的地方出现一个男人，李飞鱼在他面前瞧了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因为那个男人跟他一模一样。

李飞鱼从窥视孔中左右看了看，漆黑的走廊里被一组一组的火把照的微黄。

他打开了门，堂堂正正的走在过道上。就像一个刚刚输完了四万冥币的鬼卒一样，散漫又懊糟的在鬼狱里溜达，对着每一间狱舍发着脾气。狱舍两旁的火把似乎都被震的发颤，大大小小的厉鬼低身下气的说着好话，偶尔还会给上几张供奉。

李飞鱼已经转了三个弯，至今还没有发现牡丹仙子的踪迹。他的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任谁在这单调的环境里重复单调的事情，都会觉得烦躁。更何况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的重复。

只是刚刚过了不久，李飞鱼就怀念之前单调的动作了。虽然单调，至少不会有危险。现在他遇到了麻烦。大麻烦。

前方是另一个分区，分区的门口，有四个鬼差把守。

“听说无常兄弟每天都去赌。”鬼差一说道

“赌完就会跟地府四大美人中的两位共度良宵。”鬼差二说道

“鬼比鬼，气死鬼啊。人家只要溜达完就没事儿了，咱们呢？一辈子巴巴的守在这儿。太欺负鬼了。”鬼差三说道

“关键他们工资还比咱们高，福利也比咱们高。”鬼差四说道

“谁让人家地位高呢？跟老板关系又好。”鬼差一说道

“牛头马面也一样。”鬼差二说道

“真羡慕啊！据说地府四大美人那是比天仙还要美，比任何女人都要媚的绝色。居然被他们给霸占了。”鬼差四说道

“气死鬼了，哎，没办法，早知道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工作就是这样，我当年应该应聘做勾魂使者的。”鬼差三说道

“别扯，勾魂使者，要各地方言等级拿到专业八级的水平，还要熟练掌握各种勾魂工具，不仅如此，还要要求你有一流名门的背景，这样才方便处理外交嘛。咱们肯定没戏。”鬼差四说道

李飞鱼听着死名鬼差的对话，觉得有些有趣。有时候，越秘密的事情，越要大张旗鼓的去做。而且越是这样，所有人也越不会怀疑你。李飞鱼一直深信这一点，并且他也是如此做的。

他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边走边骂：“姥姥个熊，怎么就一下输了四万冥币呢？姥姥个熊，以后老子要再去赌场一步，老子就不是鬼。”

“这位兄弟，你是？”鬼差三说道

“哎，别提了，我是刚来的勾魂使者，还处于新人试用期，黑无常手下挂名的学徒一大堆，根本都不记得我是谁，今儿跟他们一起去赌场赌了一趟。别提了。气死鬼了。”李飞鱼捶胸顿足道

四名鬼差幸灾乐祸的笑了。他们好像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不错，至少比这个新人好多了。

“兄弟，钱是王八蛋，花光了再赚，别垂头丧气的，你现在还没正式工作，等你工作遇到的麻烦更多。”鬼差一说道

“谢谢几位前辈了，我也没啥能回报你们的，我这儿有点儿钱，你们拿去分了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要不今晚我来帮你们守着？说真的，我有点儿想改行了。”李飞鱼掏出刚刚从诸多厉鬼身上得来的供奉放在了桌上。

四名鬼差眼睛一亮，笑的眼睛都见不到了。

“这怎么好意思嘛。”鬼差们纷纷道

“唉，几位前辈，谢谢你们给我的建议，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吧。”李飞鱼的眼中流露出一种迷茫的神色。

“那你静静吧，别想不开。”鬼差们劝道，一溜烟便消失无踪。

李飞鱼笑了笑。无聊和单调是懈怠的开始，只要是人性存在的地方，就没有完美的系统。他悠哉悠哉的踏入了大门。

鬼狱的结构一如既往的单调。万年不变的漆黑走廊，昏黄的火光在地上如同摇曳的水草。

李飞鱼砸响了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始终找不到牡丹仙子的踪迹。

不知不觉，便已走到了牢房的最底端，他怒气冲冲的砸响了最后一间牢房。里面露出一张同样怒气冲冲，又狰狞恐怖的脸。那是一个绿皮的野鬼，狰狞的面貌，沙哑的嗓音吓了李飞鱼一跳。李飞鱼狠狠的回瞪，丝毫不肯丢了鬼差的威风。

撒完脾气之后，他无奈的靠着石墙思考，已经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为什么都没有牡丹仙子的踪迹。

他烦躁的捶了下墙壁，感觉手边好像凹进去一点儿。他看了看确实在他手的边缘，有一点点儿的凹陷。李飞鱼侧身靠着身边的狱舍，似乎担心会出现什么机关陷阱。他缓缓的把石块按了下去。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眼前豁然开朗。一扇石门被拉了上去。石门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既然出现一个山洞，李飞鱼自然要进去闯闯。他从狱舍门前取走一只火把。独自走进了山洞。

洞的顶部是土黄色的，夹杂着几株青绿色的草。四周的墙上是坑坑洼洼的土坑，印着红黑色的污迹。地面是土黄色的台阶，台阶两边堆着头骨，尸骸，青绿色的蛇在青藤上慢慢滑行。成群的蜈蚣爬进了尸骸的深处。蛛网挂满了角角落落。

李飞鱼谨慎的沿着石阶慢慢走了下去。

似乎为了把人累晕在通道中，李飞鱼上上下下，绕了三四个圈，终于见到了一扇开着的大门，他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慢慢走着，不管声音，还是光线，似乎都被放大了许多倍。在李飞鱼心中产生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甚至隐隐有哭喊声传了出来。

李飞鱼熄灭了火把，小心翼翼的贴着土墙慢慢移动过去。偷眼看着里面的场景。

“牡丹仙子，只要你跟我们合作，就不用受这些苦了。”一个粗鲁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

“呸！休想。”牡丹仙子气息微弱的说道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即使你不跟我们合作，吕洞宾照样要乖乖听我们的话。”男子笑道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牡丹仙子说道

李飞鱼轻轻捏碎了玉佩。传唤韩湘子赶来。他悄悄的溜进洞中。

牡丹仙子被绑在一个架子上。正面对着李飞鱼。见她似乎想要动作。他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一个宽敞的空间，周围一片土黄色，走完最后的阶梯，转身就能见到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地面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和乌黑的炭迹。

中央有一条板凳，旁边有一个桌子，另一边还有一个火盆。下面是土质的火炉，盆里放着烙铁和刀具。

这是一间审讯室。秘密的审讯室。

牡丹仙子满身都是伤，那是灵魂上的伤，她的身体虚弱的有些淡化了。

李飞鱼心中哀叹，曾经的绝色美人居然成了这般模样，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李飞鱼从锅里拿出了一个烙铁。

男人还在对牡丹仙子施刑，他用夹棍夹住仙子的手指。他的眼中透着狰狞的疯狂。

李飞鱼挥动烙铁，狠狠的砸在他的头上。李飞鱼明白得到先机后，立刻一股作气，将其击毙。不然等男子反应过来，他或许就是死路一条。他手中的烙铁狠狠的挥着，直到男子的灵魂彻底消散。

李飞鱼解下了牡丹仙子身上的绳索。

把牡丹仙子护在身后，向外走去。刚刚好看到韩湘子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高兴的跟他挥了挥手，毕竟如此轻易的解决了问题，他确实觉得很骄傲。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韩湘子的神色好像没有放松和开心，反而有些焦虑。他对着李飞鱼不住的挥手。

李飞鱼急忙侧身靠在了墙上，闪电般的抓住了一只手。一只打算袭击他的手。

牡丹仙子的手。

“你不是牡丹仙子？”李飞鱼问道

“当然不是，是不是分辨不出来？韩湘子，好久不见。我的老情人最近睡的可安稳？”牡丹仙子笑道

“不怎么安稳，春三娘，现出原形吧。”一个白衣男人出现在韩湘子的身前。就是那个请李飞鱼喝过茶的男人。

“吕洞宾，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小人，枉我对你一往情深。我要让你好好尝尝我这些年受过的苦！”春三年变回了她原本的模样，一个全身穿着裸露绿衫的女人，她的眼神有温柔、有爱慕还有痛彻心扉的恨意。

为了演这出戏，她的灵魂已经受了重伤，即使这样，她也觉得值得。恨与爱是同样强大的力量。只是恨往往是痛苦的，爱往往是温暖的，这就是两者的不同。生活在恨中的人，会有多么的绝望。

吕洞宾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的样子，似乎有些愧疚。他的眼睛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她的眼中。

“没想到当年的事，让你那么痛苦。当年东华的千年情劫，本该了断的是与牡丹的那段情。无奈中了血咒之后，我由仙入魔，又与你产生了诸多纠缠。我承认有些对不起你，我可以补偿你，只要你能告诉我牡丹究竟在哪里。”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我多少次回想起我们一起对抗天命，大开天门阵的场景。也时常回忆起你狠心离开的场景。温暖与冰冷交替的笼罩着我。我就像一根铁条，在火中淬炼，又在水中冷却。你曾说过妖，就是妖，仙妖有别。但牡丹仙子也成了妖，为什么你心里有她，却不肯给我一丁点儿的位置？”春三娘道

“你为了报复我，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值得吗？”吕洞宾问道

“值得！只要能让你痛苦，什么都值得。”春三娘道

“春三娘姑娘，冒昧问下，是谁把你找来的？”李飞鱼问道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春三娘骂道

“告诉我是谁找你来的？牡丹在哪里？快点儿说出来，我们带你去养伤。”吕洞宾道

“你在关心我？”春三娘惊喜笑道，就像在冰冷的冬天，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进入一个山洞，见到一头冬眠的熊一样惊喜。

“是的。”吕洞宾躲开她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了。你还会关心我，这就够了。是阎王找我来的，但牡丹仙子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她笑着说道，她的身体愈加的淡

李飞鱼叹息一声，拍了拍韩湘子的肩膀，躲了出去。

“我就要死了，我知道我做了许多错事，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话？”春三娘问道

“我这里有养魂花，你别担心，可以治好的。”吕洞宾说道

“不，不用了，我累了，牡丹肯定也受了伤，你留给她吧，哪怕骗我也好，对我说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春三娘说道，就像溺水的人死死的抓住一块浮板一样，她紧紧的抓着吕洞宾的手。只是她的手在不断变淡。

“我爱你”吕洞宾叹息道

“谢谢。”春三年的魂魄消散了，就如春天的花粉随着空气飘散到四方。

李飞鱼和韩湘子两人找到了阎王。阎王似乎早就料定他们会来。桌子上摆着四个茶杯。邀请两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