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看山河 第二十七章：沉默

夜里，天翼才发现，那条红绳断了。一时间，竟心生疼惜，恍惚了几分，从包里拿出一条新的红绳，心中做出决定，要把它恢复原样，于是，手指灵动，井然有序地缠绕着每一根绳子，做好每一个细节。

对于这些，并不算难，天翼很熟悉，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字，但也很慢，要好一些时间才能完成。

恍惚间，天翼又想起了那个人。

记得那是天翼的儿时，天翼刚懂事之后，村子里来了个老人，背着一个布袋，显然，那是他的行囊。老人的行囊鼓鼓的，隐约中能看出里面物品一角的轮廓，是一些参差不齐的东西，布袋的阻隔给里面的东西增添了一丝神秘感与莫名的吸引力。

偶然的机会，老人在天翼的家里借宿而住了下来。在天翼好奇的目光下，老人终于打开了他的行囊，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天翼惊呆了，那些参差不齐的东西，竟是一些细小的玩意，大多都是由简单的木材或竹子雕刻而成，还有一些红绳打成结的字。而让天翼有些疑惑的是，那老人竟没有其他物品，比如衣服之类的。

天翼一脸惊鄂，眼睛闪着亮光，很是好奇，显然，天翼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同时他也知道，这些东西虽然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即使是村子里的剪彩老人也做不到。对于这类东西，天翼自一开始就充满着无限的好奇与兴趣。

于是，天翼去找了那个老人，如他所愿地，老人教给他那些技艺。就这样，天翼学会了这些东西的制造，并开始制造属于自己的“成果。”当然，这其中也有着让天翼不解的地方，那便是：这个老人没有带衣服作为出行物品，那那些小玩意就是他唯一所拥有的，并且是少有人知的，既然这样，他又有何理由会将惟一的技艺教给一个陌生小孩？

天翼一直想问，却从未开口，不仅仅是不敢开口，更是他不应该随便问别人事，或许那是别人的隐私呢！他要说，总会知道的。

几天后，老人要走了，天翼依旧未问及原因，直到最后，老人送给天翼的爷爷一个东西，那是一朵花的形状，也是用红绳打的。花的样子很奇特，只有一根花茎，看上去却像两朵花一样。天翼不解，后来才终于知道，双子花，代表朋友，寄予如兄弟一般的情怀。

老人自知风烛残年，特地来探望爷爷，而天翼对他的技艺感兴趣，老人自然也不吝啬，毫不犹豫更毫无保留地将技艺传给天翼。自此，天翼一直都很感激那个人，天翼也在那时，受到感染，朋友是可以心照不宣、一生存在的，友谊，更是让人一生难以忘怀的感觉。他想着，自己以后也一定会好待每一位朋友。

从那以后，天翼一直把那些技艺当做一种极其珍贵的拥有，对自己创造的东西更是有着无限的热情与珍爱。

几个小时后，笛子又恢复了原样，那悬空着的“情怀”微微摇动，更加崭新。

本以为，即使他们的关系再怎样变化，她也会好好珍惜他们的回忆，以及曾互相拥有的东西，却不料，在此刻，他视为珍宝的东西竟被他当成废物，宁愿丢弃街头也不愿留在那里，占有一点微小的地位。

天翼摇摇头，脸上有些苦笑的意味，看来不是每一件自己看重的东西，都会在别人的眼里有所价值而因此珍惜。

此时，徐文昌和高梅正准备出发去一趟李星羽家，自天翼来信说了李星羽的情况后，高梅就有些情绪不安，最近也一直没有去探望。他知道，现在的李星羽可不比以前，活力少了，精神萎靡了，身体还很虚弱，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引发病症，再加上情绪的影响，就更容易有什么意外了。虽说他们去了也没能改变什么，但至少，也能让她不那么孤单吧。

“文昌，你能不能快点，总是磨磨唧唧的。”高梅催促。

“快了快了。”徐文昌应和着，从里屋跑出来，拿着什么藏在后面，神神秘秘的，来到高梅面前，欣喜地说：“小梅，看我买了什么？”随即，双手一挥，把这即将送给她的礼物展示出来。

淡蓝色的裙子，崭新的样子，微微摇曳。一看，赫然便是那天天翼送给他的套装。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送给高梅了。徐文昌想着，这下高梅一定会欢喜到爆的。

正当徐文昌内心偷笑之时，高梅却挑了挑眉道：“你哪儿来的？”

“当然是买的了。”徐文昌有些得意，“喜欢吗？要不要试试？”

高梅依旧无所动容，又一次打量了一下那件衣服，……蓝色的裙子……及肘长袖套……心中有些怀疑。

他什么时候去买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抬头时却发现徐文昌一脸的得意相，估计心中在偷着乐。

高梅低头，指尖点唇，若有所思。

一会儿后，高梅眼睛一亮，用极快的语气冒出一句话：星羽的衣服。

随即，高梅转身，犀利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凌利地刺向徐文昌，周围的气息突然一下子冷了许多。

看到高梅的转变，徐文昌心中的乐意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全身一冷，像不能动的样子。

一把抓住徐文昌的耳朵，道：“你小子是不是吃饱了撑没事干，好端端的干嘛拿别人的东西当礼物。”

闻言，徐文昌也知道了高梅说的是什么，不过也存在错误。高梅所认为的是徐文昌把李星羽的衣服当礼物送人，而徐文昌的理解是，把天翼哪儿要来的东西送人，同样都是借花献佛，却是不同一处借来的。不过，也同样让徐文昌知道，高梅是知道了这不是自己买的东西。

自徐文昌和高梅相恋不久，徐文昌就发现，这个女神，竟然也有“残暴”的一面，因此，吃了不少“苦”。

“没拿，是天翼送的。”徐文昌赶紧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听完，高梅才放开手，有些恍然，“哎，不过，你竟然拿要来的东西送你，你也太抠门，太不是人了，哼。”

徐文昌揉了揉耳朵，虽然她用力并不大，但还是有些疼，而后道：“小梅，你也别生气啦，我看这衣服挺好看的，还是新的，扔了怪可惜的，就要了。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了呗，反正只是一块布。”说到这，徐文昌有些羞愧和胆怯，她说的对，这种情况，换作是谁，谁都受不了。用这不是自己买的东西送给别人，还是自己的女朋友，结果会是怎样，鄙视吗？他不想在想下去。

闻言，高梅却突然一愣，不是因为徐文昌的错误，而是“衣服是天翼给的”。

“天翼哪儿来的？……难道是星羽的生日礼物，他没有给吗？也就是说那天天翼出去真是买东西，而不是星羽说的那样？那又为什么要和陈梦心一起呢？”高梅想着，心神沉定了些。

“你和天翼好像挺熟？”

“怎么了？”徐文昌看着高梅的目光，有些不好的感觉。

高梅转过来，脸上写满了疑惑，道：“你记不记得星羽出事的前两天，天翼和陈梦心都不在，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听到高梅没有再生气，徐文昌轻松了些，赶紧把知道的道出：“那天不是星羽生日吗，他去买生日礼了”

“哎呀，这个我知道，你怎么那么笨哪你，我是说为什么陈梦心会和天翼在一起？”

“哦——你说这个啊，其实那天是这样的，过几天就是市青赛了，他要准备东西，正好同一天，所以就顺着买了，至于陈梦同行是因为陈梦心也是参赛者，所以就一起去了，那天老师好像也跟着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弄出那么大的误会，你就准备接受‘审判’吧。”高梅有些埋怨的样子，还带着些火气。徐文昌听到审判，一下子明白过来，不过，有那么重要吗？而且那什么误会，自己什么时候弄出什么误会了？所以，他还是傻傻的样子，有些委屈，道：“你又不早问。”

“你……”高梅顿时无语，高举着一只手。

徐文昌见状，身体突然一闪道：“停停停，我不闹了，你别那么激动啊。”

“哼。”高梅哼声，带着娇气，依然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有些惹人怜爱。

“哎，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误会？好像很严重的。”徐文昌又转了个话题。

高梅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跟徐文昌说，只是敷衍了下，就招呼着他出门了。

两人出了门，未作停息，一直往李星羽家去了。

快到了腊月了，未到除夕，已有些过年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儿时的经历，现在的回忆。太阳依旧懒洋洋地高挂，温柔的光是那么地舒适，天气还算晴朗，华丽的别院外，又是那个少年，驻足的少年。这自然便是天翼，此时，天翼犹豫着要不要把东西还给她，可能只是不小心丢弃的呢？

…………

“既然修好了，也来了，就还给她吧。”天翼轻叹一声，喃喃自语着。于是，天翼把笛子挂在柵栏上，看着看着，许久，才转身，抬头的一瞬，一个倩影亭亭玉立，天翼却全身僵硬，一种期待而又抗拒的感觉，眼神里，满是异样。

“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这突如其来而又如尖刀般不可思议的话从李星羽的嘴里冒出。不过，从李星羽的话却能听出，她并不是想说这些话的，显然，她并不想相信，但又有些怀疑。而这种怀疑，不仅仅来自于眼前的一幕，更来自从安之前的猜测。因为在笛子丢失后，从安曾第一个怀疑是天翼所为。

闻言，天翼却是一脸不解，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看了看旁边，想起那天笛子飞出的情景，才明白过来。那如果是指笛子的话，自己又何时用偷？

天翼没有直视李星羽，眼睑闪烁不定，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缓缓地道：“我……没有偷。”

“那，为什么我的笛子会在你那里？”简单的一句追问，却让得天翼有些哑口无言。对于天翼这种吝啬的人，她真是不敢相信但又忍无可忍，明明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却又在分手后偷回去，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不耻，不过看在相识的份上，李星羽也没有破口大骂。不过，这终究是李星羽个人愚昧的看法。

“我……我……不知道。”天翼无从解释，也不想解释，他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信任，既然这样，倒不如不说，也免得李星羽多了一种纠结而心中不平静。

“也是哦，这是你的东西，拿回去也是应该。”李星羽喃喃道，有些讽刺的意味。不过，却也隐约透露出另外一种情怀，那便是失落，与在意。在意他们之间已不存在的关系和感情，为他们破败的感情感到失落与绝望。

天翼也不为自己做辩护，只是低头沉默着，一时间，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几秒后，寂静之中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星羽，怎么在这儿啊？”

高梅有些雀跃的从拐弯处走出来，徐文昌站在旁边一起。

当看到李星羽那有些黯然的表情和她眼中的天翼，惊讶地问：“天翼？”高梅似乎有些惊讶天翼会在这儿。

看其表情，却不像是来和李星羽缓和关系、挽留她的，倒像是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问：“星羽，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儿？而且还……这个样子？”

李星羽此时也有些于心不忍的样子，似乎并不想看到他们之间这样的僵，不过最后还是说了“他……偷我……东西。”李星羽最后的一个词，是强挤出来的。

一语从李星羽口中冒出，都把高梅和徐文昌吓到了，甚至不敢相信。天翼偷东西？还是偷李星羽的？这是开玩笑还是恶作剧？怎么如此荒缪。以他们对天翼的了解，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可为什么李星羽会这样说？

难以置信的惊语使高梅和都头脑机能失常了一般。

“星羽你没糊涂吧？天翼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高梅先开口怀疑道。

“是不可能，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李星羽淡淡地说，语气里有些不相信的意味。

看着李星羽那坚定的眼神，却又是难以判断，当然，天翼的眼神回避、低头欲走的样子却引起对李星羽这话的肯定。

这样僵持般的气氛，高梅也不好再说什么，生怕弄巧成拙。

当下便转移话题建议道：“星羽，不如你先进去吧，关于那些事，就先搁着，我有事跟天翼说。”

随即，李星羽递去询问的眼光，高梅淡定地点了点头，呵呵地笑了起来，推动着她走进大门，示意了一下徐文昌，招呼李星羽，不要让她出来。

李星羽看到高梅的样子，虽有些不太愿意的样子，却还是走了，徐文昌也很识趣地跟了上去。

看到二人走后，天翼才回复了些许神气，也不再像刚才般软弱，轻描淡写地问道：“有事吗？”

“为什么总是默认？”高梅的语气里带着质问。

“因为我没有能力去证明自己，去否定别人的话。”天翼第一时间回答，狠狠的，有些怒气。但也有着无奈。

“那为什么还是要默默承担，你不累吗？你为别人想过吗，那些在乎你的人，他们又有多担忧？”

“我说过，我没能力证明自己的话，不是我所为，总有一天会有人知道，那些在乎我的人也一定会了解我支持我，了解我的人不用解释，不了解我的人解释也是多余。”

“好，就算没有，但是这儿呢？”高梅拿出一个包，质问道，“为什么最后没解释，她不是对你很重要吗？”

天翼知道，那个包里便是他想要送给李星羽的东西，但他却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沉默了。指了一下柵栏处的笛子，沉声道：“帮忙拿回去还给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对于高梅的质问，天翼也还是默不做声。无奈，高梅只能悻悻而去，不过，这也勾起了她的好奇，是谁制造这些误会，存心要拆散天翼和李星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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