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间笑 第七章 乖张

玩世公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哈~我说，你什么时候练剑谱啊，你这都削了半个时辰的竹子了。”我抹了抹额间的汗，笑笑对他说:“马上，马上。”

他翘着二郎腿，从腰间卸下一包花生米，边嚼边问:“还不晓得你名字呢。说说。”

我收了剑，自觉疏忽:“是我无礼了，未及时自报姓名，暗主为我取名‘叶长风’。”他一听，来了精神端端正正的坐起来:“啥？‘爷常疯’？哈哈哈你这名字有意思！”我嘴角抽了抽，拿出剑谱说:“是，叶子的叶，长短的长，风雪的风！这名字好着呢！”

见我拿了剑谱，他便安生了，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书上所刻之人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力道充足动作舒展。看着是那么回事，我一比划，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

“腰，打直！”

“脚上有点力啊！”

“错！剑都指歪了！”

玩世公一边看一边指点:“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儿啊，削竹子时就见你气力不足，怎么回事？怎么像个娘们儿来月事一样，嘿嘿嘿，我说，你这么单薄，长得又清清俊俊怪好看，该不会真的是个娘们儿吧！”

这老头，嘴上没把门似的，什么都说，我练剑本来就练的面红耳赤，喘着气回他:“什么娘们儿娘们儿的，我可是正正经经的男的！这气力不足，该是昨天中毒后还没完全好吧。”

我顺着背后的一根大青竹坐了下来，打算靠着竹子休息一下。“啥，你吃了霍翎那毒丫头片子的糕点？活该！”

“你也吃过吧，说说，你中的什么毒？”

“别扯我身上，你这身体不利索，可怎么练？”

一阵细碎的银铃声从竹林里传来，接着是霍翎的声音:“叶长风，我来给你送药啦！”

她又提着那个雕花木篮，我暗暗打了个哆嗦。

“怎么，生我气了？这么小气啊，我都给你送药来了。放心，药里没毒！”她将竹篮放在石桌上，一面打开拿出里面的药盅，一面看着我的脸色。玩世公见她来了，抢先说到:“你们俩先聊着，我就先走了！”说完就又飞身而去，“喂！你就这么走了呀！”我向他喊到。

转过头就对霍翎说:“怎么会，我没生气。”说完便端起药盅一口气喝了下去，这药，忒苦。她挑挑眉，这个动作，莫名让我想起昨夜霍衍空挑眉的模样。

“没想到你一个男孩子，屋子倒收拾的干干净净，月眠姨都不必去你那儿打扫了。说来也奇怪，你说哥哥怎么会允许我一晚上住在一个男子的房间里？以前他根本不让我和男子多一点接触。”霍翎笑嘻嘻的看着我，我被她的笑弄的发毛，就赶紧想着怎么把话题岔开过去:“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暗主担心你吧。对了，昨晚见你好像并不会轻功，暗主没有教你吗？”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闷声闷气说:“我倒是想学，但是我从记事起就和各种毒接触，后来还开始养毒炼毒，身体早就被毒浸透了。滞重阻塞，根本学不了轻功。”

“……”我语塞，好像戳中人家痛点一般有些心虚，“我也不会……”

“你会学嘛，以后就会了，你能飞了记得带我飞一次。哥哥都不带我玩的！”

“好，没问题。”

霍翎又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

昨夜，偏阁屋内。

霍翎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左瞧瞧右看看。坐到床上按了按，自言自语道:“他喜欢睡硬床？不嫌硌得慌吗？”

她心想着“哥哥不让我翻他东西我就不翻，哪有这么听话。哼，我倒要看看他叶长空的柜子里都放了些什么。”

“没想到他还会用竹子编小玩意儿，这兔子真好看。天哪他衣服的腰身裁的好细，得瘦成什么样子了！得补补……啧，怎么这个柜子还锁起来了。扫兴……”霍翎嘀嘀咕咕把东西翻来覆去，看完了之后想了想又挨个放回以前的样子。

睡在床上的时候，她双手露出来抓着被子闻了闻，脸红到脖子根儿“还挺香的这家伙”。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霍翎伸了个懒腰:“看来……硬一点的床也不是那么硌嘛。”

暗阁。

“禀报暗主，赤燕传信说，岁节之前她可能无法回到暗阁复命，望暗主恕罪。”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半跪在地上，霍衍空走到他面前，说:“无妨，只要她能把事情办妥，处理干净，晚几天也行。人头带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是。”

“这沙包，里面怕不是沙子吧，怎么这么沉！”玩世公往我脚裸上绑了一个袋子，沉的要命。走一步比走几十步路都累。

“当然不是沙包，这是去江家剑堂要来的上好铁沙！每天练剑时戴着就好了，还能帮你蹿个儿呢。绑一段时间，我就正式教你轻功了。赤燕岁节前回不来。你别急。”玩世公嘴里叼着竹枝，松松垮垮的卧在竹下，看着十分惬意。

“啊？师傅为什么回不来啊。”我一边挥剑，一边迈腿，一小会儿身上就冒出了一层汗。“小屁孩儿管那么多！你想快点回来考你剑谱？”

说起剑谱，练上两页，我渐渐发现其中的妙处，这里面的招式，招招为要，直击害处，但又兼顾力与速，不会使人因为太过狠厉的招而开始气势如虹，不一会儿便耗力过多而泄气。

练上了道，玩世公眼都不眨的看着我的动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拍手。有时候他出去一会儿，回来时，便给我带了一包山下很远的镇子上炒的糖栗子。那么远，亏他带来时还冒着热气。

“来，休息一下，来尝点好东西。”他又从竹荫深处窜了出来，手里的瓷壶相碰叮叮当当十分清脆好听。

“玩世公，这次你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啊？”我练完了书页上的最后一式，他把瓷壶放在石桌上，喝了句好，就招手让我赶紧过去。

“你捏着鼻子，狠狠喝一口，美极了，尝尝！”他笑嘻嘻的给我递过来，我笑他:“又在玩儿什么花样呢。能喝吗这东西？”

听我这样说，他来了气，捏住我鼻子打开一壶自己马上喝了口给我看。喝完把另一壶推到我手上，开了壶塞。我照着他的样子喝了一口，结果一入嘴，就发现不对劲，喝下去又辛又辣，差点给我呛没了。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咳的翻天覆地。笑够了，他把酒壶塞我手里让我握着不准放，今天必须陪他喝，还美名其曰:“一个男人，连酒都不会喝，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男的？”我腹诽到:“本来我就不是个男的。”但面上却撑着，要面子:“谁说我不会喝了？刚刚是没准备好。但是就算会喝，我也不能陪你喝，我喝了酒，还怎么练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练剑呢，有时候就是要趁着神思松快时来练才自然快意，你晓得赤燕年轻时是这么练的剑吗？她好喝酒的很，喝的半醉就要抄起剑来比划。要不然，你以为她现在功夫怎么这样好？”

“真的？”

“骗你不成！”

“那行！”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与玩世公喝完了那一壶酒，喝到后头他问了我许多话，我也照答，我隐约记得我说起了家乡树枝上皑皑的白雪，最甜的地瓜，我勤劳又善良的母亲，还有懂事又可爱的弟弟。玩世公的手掌粗糙干燥，摸上我的头发，说了句:“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女娃子啊。”

我睡了过去，没有练剑，没有身轻如燕，只有身软如泥。

我醒来的时候，玩世公已经不见了，我的背上披了一张毛皮，石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欲练剑谱，先练剑心。

天色尚早，我褪下毛披整理了下皱巴巴紫衣，拾起剑感受着玩世公所言的“快意”与“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