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刀 安华坊

长安城华安坊一道，还是往日的热闹。从矿上下来的男人们，不论是否娶妻生子的，下到十五上到八十，都爱急匆匆的往这钻。

唯一有些区别的就是，娶了老婆的，一般悄咪咪的从后门进，十五六岁的头上都带着黑帽子，以免被来逛的亲戚发现告诉家里，更尴尬的是怕被自己老子撞见，俩人在这种场合下碰到，再配合着一边的娇声淫语，那到底是儿子先开口还是老子先开口都成了一个问题。

要说华安坊亘古不变惹人眼红的男人只有两个，不，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一个半；一个是长安城专管经营的王员外，一个就是打小在烟花柳巷里长大的唐宁。

王员外家大业大众人羡慕不上，唐宁从小被人遗弃，外界有传其：“幼时面目可憎，父母心厌之，遂抛于碧水楼前，恰逢赵妈妈出门碰上，给捡了回来......”

反正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这话的人版本甚多，怕人不信似的，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各位我干了！若是那唐宁肾亏早衰，是万万不可能喝得这烈酒的。”

茶水间，凭栏而靠的陈玲儿轻笑一声，扭身拍了拍旁边的小生，“听见没有，说你肾亏早衰呢。”

小生正在给上了年头的桌椅抹蜡，闻言也不抬头道：“我从五岁开始，那些人就说我肾亏早衰了。”

他爬在桌上，用手摸着华润的桌面，上面的蜡汁晶莹剔透，这样养出的桌椅板凳就像究年的老树，死物上也有了生气。

陈琳儿看着唐宁干活的样子微微有些恍惚，似是想起什么，不经意的转过头去。这些寻花问柳的男人只知道笑话唐宁像只万花丛里的蜜蜂，臆想着今天这采点明天那采点，又怎么知道他办事牢靠，嘴巴严实，就连浆养这些个木头椅子都干的仔细，要知道这些细碎的活就连店里的扫堂活计都懒得沾手，反正做的多了也不会多给工钱。

“琳儿姐脚还疼吗？”唐宁把养好的桌椅板凳摆放整齐，从一旁拿个椅子给陈琳儿坐下，自己则取了个小凳子坐在陈琳儿旁边，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脚裸，“我今起的早，上山跟着采药师傅摘了两株活血化瘀的草药，头前刚熬好，一会拿到姐姐房里给姐姐敷上。”

“宁小哥怎得如此偏心，怎么只有琳儿姐有，平日里姐姐姐姐叫的挺勤，有了好东西就吧杂家们忘了。”还不等陈琳儿说话，身后的过堂里就传来一阵娇笑声，几个婀娜身姿摇曳过来。

“玉姐姐、言姐姐、娇姐姐，”唐宁转身朝几人迎了过去，“说的哪的话，都是我的亲姐姐，琳儿姐脚前天上楼扭了，今早顺道采了点药回来，正想着一会忙完去找几位姐姐聊天打闷，不想姐姐们今日倒是有闲，自己过来了。”

“你娇姐姐刚说了，再不过来看看你，今晚怕是就见不着你了。”玉壶笑着看了眼陈琳儿又撇头看了看唐宁，唐宁当下读懂了她的意思，刷的羞红了脸。

“姐姐们就别取笑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陈琳儿笑着说，“他还是个孩子，哪懂这些，别吓坏了他。”

“孩子？”一直不曾开口的娇姐姐笑道，“我刚可在楼下那听了半天，人家说小宁子四岁就肾亏早衰了。”

“这怎的还又提前了？刚不还五岁呢嘛？”唐宁虽从小生在万花丛里，人情往来看着学着也算是个人精了，可面对这几位祖师爷他还是有点招架不住，连忙找了托词就要往外跑。

“你娇姐姐今晚上休假，睡不着了过来，你娇姐姐给你谈谈心！”

刚跨过堂口的左腿突然一个踉跄，唐宁差点栽倒，后方见这情形又响起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多谢娇姐姐，不过我这人就和猪一样，饿了就吃，倒头就睡，还是等哪天我闲了，再去找您聊天。”

见前面逃荒一样跑了的唐宁，言慧笑道：“你们又何必取笑他，他还是个孩子。”

“就是孩子才好玩呢。”娇新巧抓了吧瓜子递给几人，“可比那些臭男人好玩多了。”

“听说今晚有个大人物要来？”玉壶磕着瓜子给自己沏了壶茶端来，“好像是什么上界来的大人，赵妈妈都急坏了，中午就找了宛平她们过去。”

“咳——”娇新巧打了个哈欠，接过玉壶的茶喝了一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轮也轮不上咱们伺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玉壶看她用自己杯子喝的倒是自在，心里一阵厌弃，“轮不上最好，上次巧雀不就因为这死的。”

几人看她一眼都没说话，半响还是陈琳儿先开的口：“玉姐姐还是谨言的好，我有些累了，几位姐姐慢聊。”

看陈琳儿一瘸一拐着走了，娇新巧翻了个白眼，心里想装什么清高呢，“台都散了还有什么意思，今好不容易休息，我先回房了。”

众人各自都道过，娇新巧和言慧是一路的，俩人房子就住在一排是两隔壁，平日里来往也较他人更亲近些。

走到半路了，娇新巧看着言慧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耐不住性子说：“慧儿有事你就说，这扭扭捏捏的干嘛呢，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言慧松了挽着娇新巧的胳膊，看了她几眼才道：“姐姐，你还剩多少钱了。”

娇新巧看着她，知道她明显问的不是自己兜里的钱，伸了五个指头。

“五十金？”

她看娇新巧伸出来的手还没缩回去。

“五百金？”

娇新巧这才把手缩回去，“这么多？”

“你还剩多少？”

“两百金。”

两人又朝着房子走了，只不过这次谁也没挽谁，中间离了有一拳的距离。

“怎么姐姐生意比我好，欠的倒是比我多了。”

她说完意识到此话有误，小心看了娇新巧一眼，娇新巧听了也不生气，“咱们卖身的价钱本来就不一样，你像宛平她们几个，都还欠着店里几千金呢。”

言慧闻言悄悄又挽上了娇新巧的胳膊，见对方并不反感又道：“你说这次上面来人，要是这次侍奉好了，够不够还债的？”

娇新巧听了这话顿知她要干嘛，撇下她的手，难得严肃的说道：“你忘了巧雀怎么死的？你急什么！慢慢攒总有攒够的一天，就算时间长点，但是命还在，明天伺候好了是够了，那要伺候不好怎么办！你有巧雀乖巧，还是有巧雀漂亮！胡思乱想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姐姐你别生气！”言慧看娇新巧实是动了真气，连忙赔罪道：“我知道了，我听姐姐的便是。”

“是为了那个小白脸吧？”娇新巧还是扳着脸说，“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这碧水楼几百号人，也就咱俩是个知心人，平时有个照应，我劝你你要听，这男人有什么好的，你这天天见也没个腻，怎么还是一副少女心肠，莫要说男人没有真心，就是有，那也不会放再这烟花柳巷里。”

“姐姐我知道了，我都听姐姐的。”

娇新巧看她的模样真是又气又怜，摇了摇头，独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