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鱼 入学

第二道关卡是笔试。

笔试的内容大体是各家族的历史，剑法招式，问道问修诸如此类的，实是没兴。

只有一题，沉鱼觉得问得颇为巧妙。

大部分的人都会问何为道？

道且道，什么是道？

而此题：为何道？

你是为了何寻道？

沉鱼觉得这出题人，怕是故人。

沉鱼思索两刻，写下一句“为心之所想，为吾所寻之道。”

沉鱼很快完成了第二道关卡的测试。场上还有许多人挥毫奋笔，沉鱼起身前去交卷时，一位学府的师兄惊讶道：“这么快便完成了？”

“嗯。”沉鱼回道。

白世杰将卷收好，温和开口道：“七日后，北蔺城中将贴出正式的入学名单，请到时自行前往确认。”

沉鱼轻点头：“先行告辞。”

“阁下请便。”沉鱼离开后，白世杰拿起她的试卷，试卷右上大大方方两个字“沉鱼”。

卷面很整洁，字很有劲，提按分明，牵丝劲挺，亦浓亦纤。

“好字。”

第二日，沉鱼去了北蔺城外的凤屿山。

她与师父约定在此见面。

云豫来时，沉鱼正在山顶吹着玉埙。夜半山间的风送来阵阵的百花香，云豫听出是“念残”，出声道：“哪堪残叶败绝色，无奈凋花落夜香。”

一曲罢，沉鱼收好玉埙，开口问道：“师父，她是不是真的过得极好。”

虽然沉鱼的语气仍是没什么变化，但云豫却听出了几分受伤，开口回道：“你不是曾目睹过吗？我不知何为极好，但在我看来，过得不错。”

沉鱼收收心神：“师父，我接下来所做，她若知道，必是会恨我。”

云豫反问：“先不谓她知与不知，可她所为，与你而言，不都是伤害吗？”

沉鱼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豫又出声问道：“那你要停下吗？”

沉鱼摸摸玉埙回道：“不会，也不能。”

云豫劝慰道：“小妩，世事皆变，你且不必多虑。”

“师父，我懂。”沉鱼心口忽的传来一阵绞痛，手上有些青筋暴起，气息不稳，云豫见此状，递给沉鱼一个药袋，开口道：“小妩，这是三个月的茴雾草，我会为你再寻些药来压制毒性。”

沉鱼收好药袋，感觉气息平和许多，说道：“等我将事情处理好，师父就不必再操劳为我寻药了，一条残命若是能为师父尽绵薄之力，师父届时不必顾虑。”

云豫担忧道：“你断不可放弃，定有方法可解。”

沉鱼心中了然：“师父，我自有数，你不必担心。”

放榜之日，那告示栏边围满了人，一会围满了一会儿又散开，多是满怀侥幸之意，落榜后又悻悻离开之人。

太阳快落山了，沉鱼才准备去看看那榜单。此时，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此讨论。

“果然，你看，这薛彧那日都未去招生测试，还不是进了。”

“不止进了，你看看，还在榜首。”

“这薛彧为何不去测试也得以进入藏修学府？”

“连这你都不知道，薛彧啊明明相貌俊美无双，可却是这北蔺城中有名的鬼见愁，才到那双十的岁数，功法修为却甚是了得啊，听说现在连他父亲与他对招之时都不是对手，日后北蔺城主之位又是他的囊中之物。这城中啊凡是作奸犯科、奸淫掳掠者，七成以上的祸害，要么被除了要么被抓了关在了城外的地牢里，厉害着呢。”

“可也要依照规矩来办事啊，他并未测试便过了，这让旁人如何想，这么厉害还来什么学府啊……”

“行了，啧好大的醋味。”

“你，你….懒得与你争辩。”

“这第三位的名字似乎未听说过啊。”

“沉鱼，好像就是测试当天用金丝银针先打败了西贡的江淮后又打败秦家小姐的人，西贡江淮的修为在同龄人中已是不凡，而那秦家小姐鞭术了得，没想到居然都被一个无名之辈这么轻易就打败了。”

“说不定是侥幸罢了。”

“金丝？金丝也可用作武器？”

“应是可以，三日后新生不都要入学府嘛，如有机会再遇，到时可向他讨教讨教。”

“此等厉害的高手，又入了藏修学府，怕是不屑与我们这些平庸之辈讨教。”

“搭个话也无妨嘛……”

沉鱼还是白衣面具，人都散了，才从茶棚出来到告示栏前。沉鱼看了看榜首的薛彧二字，无意识地搓搓指尖往下看，不出她的预料，江、秦两家兄妹皆在榜单上，沉鱼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三日后，藏修学府。

藏修学府位于北蔺东三里之地，地势极平，学府内修建极为雅致，周边围有几条小溪、几片小树林，再往东行一里处则有一处瀑布，名为归月，平时十分静谧，非常适合修行。

传闻说这学府的创立者，乃是以前东阳洛神府沈家的先祖沈藉，之后每任大长老皆是由前一任长老举荐而成。

藏修学府今年新入学者有两百人，入学测试时足有两千人前来求学，这招生标准也是很严苛了。

沉鱼是巳时到的，学府外已有许多人，她走到门口，一位白衣师兄看到她开口道：“是你啊，沈公子。”原来是那日收卷的师兄。

沉鱼轻点了一下头，回道：“嗯。”

那师兄见她这生人勿进的态度也并不恼，将翎羽递给她，沉鱼伸手接过，白世杰被那手晃了眼，只觉得异常的纤细白嫩，指甲亮晶晶的，修剪得很整洁，谁也不会想到是出自一个男人的手。

白世杰回过神来，笑笑提醒道：“公子，快进去吧，朝院内直行数十米，会有别的师兄引路前往书斋与住所，房间是按照入学时的排名所划分，可那书斋的席位却是自行挑选的，误了时辰便挑不到好位置了。”

沉鱼将翎羽与玉埙别在一起，向白世杰说道：“多谢提醒。”

正欲转身，白世杰又出声拦下她：“公子，恕我冒昧，且容我多问一句，这面具….”

沉鱼仍是没语气地回道：“天生面丑，不愿污于人前。”

听到此话，白世杰面上似是有些遗憾，正欲再开口，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女子的声音，正是秦敏。

“哟，这不是我们入学榜上第三位大名鼎鼎的沉鱼公子吗？怎的这入了学，还戴着面具呢？”

测试那日，沉鱼与秦敏结下了梁子，在秦敏心里，沉鱼就是个不知从哪条阴沟里爬出来的丑八怪，当日不知为何，看见她便觉得百般不顺眼，想要抢她的水晶球再教训教训她，可没想到一个带面具的丑八怪竟敢给她脸色看。

秦敏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本来都在忙着入学事宜的新生都往这边看了看。秦敏像是恍然大悟般，接着开口道：“噢噢噢，刚刚大家都听到了，沉鱼公子说啊，自己是天生的丑八怪，见不得人呢。”

周围有几个新生听到此话，捂着嘴偷笑起来。

秦敏身旁一丫鬟鄙夷道：“小姐，咱们还是快些离他远点为妙，我怕他吓到您呢，让夫人知道了，会心疼的。”

沉鱼听到夫人二字，手指紧了紧，又松了下去。

白世杰看了看秦敏那副嚣张的样子，面上略有些不满，开口道：“秦姑娘，面貌是天生的，众人生时皆不可挑，拿人长相来说事，不是良举。”

秦敏看了看白世杰腰间的翎羽，想起来是当日测试监督的师兄，但嘴上仍不服气道：“与你何干。”

沉鱼并不想与秦敏争辩无谓的口舌之争，可那夫人二字的确有些刺激她。

沉鱼向白世杰点头示意，而后对着秦敏开口道：“你大可到处以我的相貌论事，一因你没家教，我从不与手下败将计较，二因我曾经吓死过很多人，你小心一点。”

说完未看秦敏一眼，转身离开。

“你！你....你个丑八怪，你说谁没家教！你站住！”

秦敏一把扇了旁边的丫鬟一耳光，那丫鬟捂住脸吓到了不敢出声，周围的人都在小声地议论方才的情形，秦敏对周围人喝道：“有什么好看，走开。”

秦敏朝着沉鱼离开的方向，眼中尽是怨毒，心里想着有一天定要把那丑八怪的舌头割下来喂给狗吃。

“哼，你给我等着！”

这入学两百人，按入学测试时的实力高低分为五个班，沉鱼自然在一班。

沉鱼刚怼完秦敏，心中不觉竟有几分爽快，像是压抑已久的结破了一个细细的小缝。

沉鱼很快就到了书斋外，里面已来了过半数之人，书斋里位于较前的席位大多都被占了，正好随了沈妩的心意。

沉鱼寻了一后方角落的位置，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很是清静。

学府之中戴面具的怕是只有沉鱼一人，更因方才的事，不过片刻，这一班大部分新生都知晓了他们班第三名的沉鱼，与那嚣张跋扈的秦家大小姐有过节，沉鱼进来时，还能依稀听到有人还在议论方才的事。

沉鱼才在席位中坐下，前方的江乐盈很快的跑到她的邻席，语气有些欢喜的开口道：“公子，看不出来啊，我听说把那秦敏气得够呛，厉害厉害，我早就看不惯她了，那秦敏以为秦城主是她爹，这全天下就得看她的脸色，她以为她是谁啊，切，”说着翻了个白眼，“不过你还是小心些吧，那秦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沉鱼摸摸腰间的玉埙，回道：“无妨。”

江乐盈摸摸头，“也罢也罢，你反正小心点，小人的暗箭君子是难防的，她如果再来招惹你，我帮你教训她。”

江淮走近嘲笑道：“就你？你别被那紫鞭甩出去才是。”

江乐盈一拳打在江淮胸口，“说什么呢你，那秦敏最多与我打个平手。”

江淮没心思再逗他这个傻妹妹了，向沉鱼作揖：“沉公子，又见面了。”

沉鱼起身回礼：“江公子。”

“那日沉公子所使的金丝，在下甚感好奇，不知可否有机会再讨教一二。”

沉鱼回道：“寻常之物，江公子实不必挂怀于心。”

秦若风其实从沉鱼进来便有意向她搭话，不料却听闻刚才之事，秦敏性情如何他这个哥哥再心知不过，在这时便走近道：“沉公子，实在抱歉，家妹性情顽劣，等会必让她前来道歉。”

沉鱼道：“不必，在下消受不起。”

“秦若风，你若教不好妹妹，怕是有的是人想替你管教。”江乐盈赶着开口道。

“乐盈，不得无礼。”江淮开口训道，面上却是看戏的表情。

一青色服饰的男子猛地捂住江乐盈的眼睛，语气欣喜：“盈妹，猜猜我是谁？”

“知道知道，你是猪头嘛，快松开松开。”江乐盈像看透世事般，拍拍那双蒙住她眼睛的手，示意身后之人放开。

祝青撇嘴：“什么嘛，盈妹，你就知道欺负我。”

祝青儿时他母亲常唤他“豆豆”，所以就是祝豆，后来江乐盈为了戏弄他，便猪头猪头的叫他，祝青有一段时间还感觉是爱称，欢喜得不得了，后来不知为何，竟有些相识的好友也如此取笑于他，他便甚感不妙了。

祝青扫了一眼周围，开口道：“秦公子，许久未见了，最近好吗。”

“祝公子，一切皆好，只是家妹甚是思念你。”

祝青马上打岔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公子你可真会说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余光撇到沉鱼，连忙转移话题“不知这位公子是……”

江乐盈一掌拍在祝青胸口，磨磨牙道：“这位呢便是沉鱼沉公子，方才猪头听到了吧，有人很是思念你呢，还不快去找你的敏妹。”

江淮在旁仍是没什么脸色，可若是仔细看，他眉毛处的抖动暴露了此时他强忍住的笑意。

祝青拍拍胸口干咳两声，秦若风关心道：“祝公子，无事吧？”

祝青笑笑道：“无...无事。”

祝青摸摸耳朵，心里想到我敢说有事吗，盈妹出手我要是说有事少则三日，多则半月准是不会理我，祝青正想着，来迟的秦敏一把挽住他的手腕，惊喜开口道：“祝青哥哥！大哥，祝青哥哥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说完后又看着祝青，“祝青哥哥，你来了怎么不找我啊？”

秦敏一旁还站了位女子，实难以被忽视，着浅蓝色衣袍，眉目清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女子便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唐慕绵。

唐慕绵向众人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令众人诧异的是，唐慕绵走近沉鱼，开口招呼道：“又得遇公子，真是有缘。”

沉鱼放下茶盏，并未看她一眼，淡淡回道：“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