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反抗以胜利告终,卓天奇没敢打他,也不敢再当众骂他。时常私底下发牢骚恶语相向,卓言全当没听见。
朔风城中那些一心期盼看好戏的弟子们希望落空,免不了嘀嘀咕咕发泄不满,有些精明的弟子已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汹涌,危险的气息充斥在每个角落,每个人的头上隐隐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阴霾。
数日的一个午后,卓言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慢慢悠悠地离开一鹤轩,晃晃悠悠地朝演武场走去。尚未到目的地,远远看到张诚神色不善地跟卓越说着话,身后跟着一群弟子,颇有愤愤不平之意。
卓言感觉不妙,立即躲在树后凝神倾听。
张诚道:“卓师哥,不能再由着师弟任性下去。”
卓越道:“阿言还小,偶尔任性一下很正常。”
“一点也不正常。”张诚道,“自从他认识了那个小妖女,师弟变得越来越不像话。师父管不了他,你也管不了他,将来岂不是无法无天?师弟有一身好本事,一旦压制不住,岂不是要造反跟你抢城主之位。”
“别太过分。”卓越斥道,“我父亲春秋正盛,我怎能现在就想着城主之位。”
卓天奇一直鼓励众弟子做个坦荡坦诚的人,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诚被他多年洗脑,向来以史书上忠心进谏的名人为榜样,毫无顾忌地继续道:“我没有对师父不敬的意思,正因为我太敬重师父,热爱朔风城,看到危机临近不能装哑巴。自古至今,次子夺权争位弑父杀兄的不在少数,内斗不止而导致元气大伤,我们不能不防。”
卓越脸色发黑,怒道:“阿言不是坏人,你休想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我挑拨?”张诚甚是伤心,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发颤,“我一心为了朔风城,你说我挑拨离间?”
卓越歉然道:“对不起,我情急口无遮拦。”
张诚大声道:“不管你怎么想的,我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师父一心把卓言调教成可造之材,完全是为了卓家为了你,待他百年之后卓言就是你的左膀右臂。但卓言不听话,帮手会成为祸害,你得劝劝师父采取更为严厉的手段。”
卓越沉默片刻,摇头否决道:“不行。”
“怎么不行?”张诚气愤地道。
身后一群人跟着他七嘴八舌地质问卓越,忧心惧意溢于言表。
“张师弟,我有很多心里话,今天就开诚布公地跟你们好好聊聊。”卓越黯然道,“我一直很清楚我父亲的心思,他早放弃我了,他想选阿言做继承人。我曾经很难过,直到……那时,我渐渐发觉阿言很可怜。我活得不痛快,他活得更压抑,将来我有了孩子,我绝不希望孩子以这种方式活着,阿言是我的同胞手足,我帮不了他已经很羞愧,怎么可以再雪上加霜。”
张诚皱着眉,道:“你们出生在世家大族,风光无限前途无量,怎么会感觉压抑?”
在他眼中,卓家两兄弟含着金汤匙出生,备受命运之神的眷顾。明明得到了别人一生奢望的东西,却在那里满腹牢骚。
身在福中不知福,吃着葡萄还嫌酸,惯得臭毛病。
“我……”卓越垂着头道,“我说不明白。”
张诚无意纠缠于世家子弟被惯出来的毛病,又道:“立嫡立长方为正统,你这个长子好好地活着,哪有选次子的道理?”
卓越苦笑道:“你看看我,根本不是当继承人的料儿啊。”
身后一名弟子道:“没有这么做事的,规矩摆在那里,人人都得遵守。都选次子继承家业,天下早晚得乱套。”
数人纷纷附和道:“没错,没有选次子的道理。”
“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坏掉,开了这个先河,会留下无穷的祸患。”
“说得对,长子在,次子不能取而代之。”
张诚挥手制止众人,向卓越道:“你确定师父的想法吗?会不会是你瞎猜的?”
卓越道:“我有九成的把握。”
“师父糊涂,次子天生是来辅佐长子的。”
“是这个理儿,就像我弟弟得帮我振兴家业,说什么做什么得由我拿主意。”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张诚听而不闻,死死盯着卓越,道:“你什么想法?争回来?还是由师父做主?”
卓越道:“我绝对不和阿言争。”
回答掷地有声,态度甚是坚决。
张诚松了一口气,道:“只要你们兄弟不争起来就好。”
“我知道你心中所忧。”卓越道,“大可不必,朔风城是我的家,我深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不会做一丁点有损于家族的事。”
张诚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不过我更担心卓师弟,你好好劝劝他,离那个小妖女远一些。”
卓越颇感为难,道:“自从阿言认识了明小叶,我终于在他身上感觉到活人的气息,我怕……”
“师哥不能心软。”张诚打断他的话,“女人天生是麻烦,除了坏事什么忙都帮不上,从前的阿言多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师弟现在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史书上写得清楚明白,导致国破家亡的刽子手全是女人,明赫煊忒缺德,师弟咬住美女蛇的钩了,不快些挣脱会给整个卓家带来大难。”
“张师哥有远见。”
“卓师弟鬼迷心窍,不离开明小叶决不能让他当继承人。”
“对,实在不行咱们一起给他施压,美人儿和前途只能选一个。”
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中,卓言气定神闲地从树后走到演武场,冷飕飕地一笑,道:“诸位,似乎很怕看到我继任城主的那一天。”
场中鸦雀无声,多数人露出恐惧之色。
“你们的小算盘并不难猜。”卓言笑道,“如果我是你们,也希望一个性子温和的人来当主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和诸位有嫌隙,你们怕我上位算旧账。你们根本不在乎什么破烂规矩,保住贱命才是最重要的。”
卓越轻轻斥道:“你别乱说。”
张诚甚是不满,道:“卓师弟越发的离经叛道蛮不讲理,大家伙生活一个屋檐下,十几年来和睦共处,哪里有什么嫌隙?”
卓言不知这人究竟是太天真,还是在装傻,道:“大雨之夜。”
张诚怒道:“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斤斤计较?我们又不是故意为难你,我们一心带你回家,把你从歪路上拽回来。”
卓言无奈地一笑,发觉此人是真傻,道:“张师哥心善,不会藏着掖着,不明白人心的卑劣复杂,我敢说你身后希望我死的人不在少数。”
张诚更怒,道:“我发现你变得太过阴暗。”
“呵……”卓言冷笑连连,“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以为我将来会辅佐我大哥,无所顾忌地嘲笑辱骂,如今形势一转,他们赫然发现我将来会掌握生杀大权,我想问问,有几个没感觉脖子上发凉啊?”
有几人情不自禁地抚摸脖子,面面相觑,惧意更浓。张诚看也不看,认定卓言心思阴暗,痛心疾首地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是变了,不再天真愚蠢。”卓言平静地道,“人与人之间的恨,并不全是深仇造成的。因不满而生怨,因妒忌而生怨,因心虚而生惧,因惧意而萌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恶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告诉你们,卓城主未必有立我为继承人的心思。但多年来的羞辱我一直铭记于心,不管将来能否手握生杀大权,你们欠下的债,我会加倍讨回来。”
“嘴上逞能算什么本事。”张诚一把抽出长剑,怒冲冲道,“你要伤他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别以为我怕你。”
卓言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道:“张师哥,坦荡真诚无所畏惧是把双刃剑,我敬重你,不代表别人也这样,从古至今死得最惨之人,往往是当出头鸟的那一个,最可怜的也是当出头鸟的那一个。生命何其美好,你要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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