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之浮生叹 倾城笑 惑国乱（柒）

她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费尽心思讨好美人，台下呜钟击鼓，品竹弹丝，宫人水轴细腰，舞姿妖娆，美人看着全无一丝心悦。

美人不笑，他的眉头不展，挥笔下旨：不拘宫内宫外，有能致褒后一笑者，赏赐千金。

美人不笑，他心郁郁，坐拥万里河山有什么用，也换不来美人心悦。

--题记

周幽王九年，姜侞逝。

“崔府君，你怎么回事！姜侞前年就死了，你竟然一直没派人把她缉回地府！你这两年玩忽职守，是不是不想混了！”我转头朝崔府君吼！崔府君本名崔钰，字子玉，阴司首席判官，身着红袍，主管查案司，赏善罚恶，管人生死，他手握生死薄和勾魂笔，只需一勾一点，谁该死谁该活便只在须臾之间。谁会想到掌管万千生灵生死轮回，命理定数的，就是这个我口中常常说的小白脸，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一个文弱书生呢。

“阿孟，不是我没有派鬼差去缉她，是鬼差们带不回来她。她死前固执着不肯走，宁愿变成恶鬼，也要守着褒姒和周幽王，怕他们迫害她的儿子。”变成恶鬼，最后要打入十八层地狱，永无投胎之日，受尽种种酷刑的。

“那她怎么会来投胎呢？”

“她没有害过人，她就是想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她，不是坏人。那份不肯轮回的执着，只是想守护一个人。阎王怜悯其慈母心肠，让她来投胎的。”

“她，又怎么会忘记了自己是谁呢？”之前我以为她是太爱姬宫湦了，所以死了都想成为他爱的女人。现在看来，姜侞是爱过他，那份爱在一夜又一次夜漫长的等待中心灰意冷。在一次又一次被伤害辜负后，消磨殆尽了。

“阿孟，你接着看下去，其实……”崔府君还没说完，就看着黑白无常压着一个人从奈何桥边走过，那个人长着一双桃花眼，是三生石上刚刚出现的姬宫湦。

“小黑小白，你们过来。”我朝着那两个影子招手。

只见穿黑袍的一脸狗腿子样笑着说：“孟姐啊，有事吗？我们今天还有公务在身，你看你就饶了我们两个吧，有事您说话，我们交了差马上就给您办。”一身黑色长袍的是弟弟黑无常范无救，一身白袍的是哥哥白无常谢必安，世人称七爷八爷。其实两个人舌头是可以缩回嘴里的，平时去阳间捉拿鬼魂，非要吐个长舌头，说是这么看着威武。我看着两兄弟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再加上长长的舌头，怎么看怎么像地藏王的宠物哈巴狗吼吼。

“叫你们过来就过来，把那个家伙也带过来！难不成要我拽着你们舌头拉你们过来？”黑白无常脸色一变，乖乖拉着铁链，把姬宫湦带了过来，姬宫湦看见了坐在三生石旁边的姜侞，表情一下子高兴起来，对着姜侞喊：“阿侞，阿侞，你也在这里啊。”我白了一眼遇见姜侞笑得高兴的姬宫湦，转头对黑无常说：“小黑，这家伙当是来地府一日游得么？大呼小叫，兴高采烈的还在这里认亲。让他老实去边上坐着。”

“去，那边坐着去，没事别说话！”小黑板着脸对姬宫湦说。任你人间是富贵非凡还是平民百姓，只要到了阴间只有善恶之分，没有等级特权。周幽王姬宫湦倒也随遇而安，没有反抗，乖乖坐在姜侞身边，手捂住嘴，怕自己不小心说出只字片语来。

“周幽王，阎王是怎么判的？”我问崔府君。

“在位期间玩忽职守，不思朝政，入火山地狱，刑期三百年。”崔府君说完，黑白无常就接话：“我们就是去带他受刑的，孟姐，你看你行个方便，放小弟一马吧。小弟最近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

“边去，别吵我看看他生前脑子里都想什么了，看完你们拉走。”我说完话，扭头看了看坐在姜侞身边的姬宫湦，神色欢喜，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拉着姜侞的衣袖，一双桃花眼对着姜侞眨啊眨。姜侞没有回头理他，他倒是坚持不懈，在那里一直拽着姜侞的衣袖不撒手。

崔府君勾魂笔一挥，三生石上出现的是姬宫湦的一生，儿时，父亲周宣王管教甚严，一言一行都要谨守礼法，不敢雷池。估计后来当了天子不理朝政，贪图享乐是儿时被管得太紧了，产生了逆反心理？

少时，刚娶了姜侞，也是真心喜欢过姜侞的，儿子宜臼出生时，他在宫殿外，不停踱步，姜侞生产了整整一晚，他在外面就站了整整一宿。听到一声婴儿啼哭，紧绷的全身才放松下来，不顾产房血气冲撞，推开宫人就进了屋子，去看姜侞母子。怀抱着小人，他也是满心欢喜的，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当他看到褒姒踏进殿门，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心跳漏了一拍，心里念着，这是他的美人，唯一的美人。此后，真的如他所念，他满心满眼都是褒姒，心里再也没有放过哪个女人，后宫从各地搜集来的佳丽，他再也没去看过，除了褒姒，就是褒姒了。

褒姒说，王后要害她和她的儿子。他没有查，就信了。褒姒说，她天生不爱笑，想看她笑，就想法子把她逗笑了。他果然下旨，千金只为红颜笑。虢石父献计用烽火台一试，他带着他的美人到骊山，举烽火将诸侯军队引来兵荒马乱，美人果然朱唇亲启，笑颜如花。他看不到城下诸侯的愤恨，看不到他的美人看着城楼下万千兵马中的一个身影目光似水。他只知道，他的美人终于笑了。

褒姒说，宜臼活着是祸害，长大肯定要为申后报仇的，斩草要除根。他想都不想，把亲生儿子逼得走投无路，逼得申侯联合缯国、勾结犬戎对他大兴问罪之师，共同进攻周朝都城镐京。

他的美人，带着他走向万劫不复之地。他却甘之如饴，含笑饮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