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之浮生叹 机关尽 终身误（壹）

大厅里，女子巧笑顾盼，美目流转，罗衣飘飘，舞姿翩翩。她的眼里是满满的笑意，笑容那般有感染力，盯着上首位上的年轻商人。

那商人却没有看她，偏着头，举着酒杯，正在和旁边坐着的一个贵族男子说着什么，笑容温和，言谈举止间透着风流与从容。

她满心满意都是他，却看不见坐在一旁的贵族男子，心不在焉的听着年轻商人的话，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目光炯炯。

题记

我是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离开的，所有的人都哭得悲切沉痛，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暇顾忌他人。我看着一张张悲痛欲绝的脸，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太过于残忍了。

站在我身边的荷花没有哭，她呆呆的看着聚在她家院子前，一群人失声痛哭的人，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她身旁的小黄，无聊的打了个哈气，眼前这群人的悲伤与它无关，它要做的只是保护在它的主人身旁，寸步不离。

我轻声对荷花说：“你看，所有人都这么悲伤，这就是乱世，不止你一个人悲伤，是一大群人一起悲伤。所以，痛哭过后，还是像以前那样笑吧。荷花，赵默最喜欢看你的笑脸。”

她不语，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我又说：“我该走了，我要找的人在邯郸，我该去找他了。”

荷花拉住我说：“等天亮了再走我送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三更半夜赶夜路呢？路上若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我笑了，对她打趣道：“你见过鬼差会怕坏人的吗？荷花，刚刚你不是知道了吗？我不是人，我是鬼差啊。”

荷花很认真的说：“那你也是女孩子，赵默最后可以回来也是你帮忙，我一定要尽我所能的照顾你。”

我摇摇头，对她说：“若是我现在不走，怕是等她们醒过来就走不了了，是我带回来的坏消息，怕是那些愤怒足可以淹没我了。荷花，我只是很担心你。我走了，她们会不会为难你？”

荷花对着我笑了笑：“不会的，我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好多人我都叫她们一声婶婶阿姨的，小时候我吃过她们做的饭。她们心地都是很好的，可能有时候会无心的说一些话，可能别人听了心里会很不舒服。可是，她们只是说说，不会想要伤害谁的。”

荷花看看聚在她院子外，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们，轻声说：“阿孟，她们都是好人，真的。”

我点点头，然后对她说：“我相信，她们都是好人。可是荷花，我真的要走了，我耽误了很多时间，那个等我的人会很着急的。我得早一点去找他。”

荷花点点头，然后笑了：“我知道了，能有一个让你迫不及待的去找他的人，阿孟，你现在很幸福吧。”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想过幸福，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总是觉得我已经习惯了有崔府君在身边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过，有哪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会怎么样。我一直以为他会长长久久的在我身边，这是一个不会改变的事实。

我对着荷花说：“保重，再会。”然后回屋，拿出了包袱，从院墙的一处低矮处，翻墙出去了。这大概是我走得最狼狈的一次。我走了几步朝着荷花的院子回头望去，就看见荷花站在她家的屋顶上，朝着我使劲的挥了挥手。

今天繁星满天，一路上看不太清楚山路，就这么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朝前方走着，一路上，没有遇到匪徒，连只狼都没有。我很无趣的想，哪怕给我来个鬼也是可以的啊，赶路这么无聊，连个消遣都没有。

走着走着，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软软的，我顺手摸过去，是一条腿。树影叠叠，周围一片黑暗，这么突兀的碰到一具尸体，饶是我这么胆大的人也吓了一跳。我拍拍胸口然后自我安慰一番：“就是一个尸体，不怕不怕的。”

我的心情刚刚恢复平静，就看到眼前的那条腿动了一下，我心里想难道是诈尸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诈了尸的尸体缓缓的做了起来，模模糊糊当中可以看到她披肩的长发。

我呆呆的看着她做起来，没有动，就是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然后就听到她说：“我饿……求求你，给我点东西吃。”声音虚弱，略略有些沙哑，是个女子，还是个现在活着不知道能不能活多久的女子。

我摸摸自己的包袱，发现里面不但有我的衣服，还有一包干粮，那应该是荷花提前放进来的，没有告诉我。我摸出一个饼子伸手递给眼前的女子，她接过来也不客气，直接吃了起来。应该是饿狠了吧，看着她狼吐虎咽的样子，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饿了。

不一刻，她就把好大一个饼子吃完了，然后嘴里不停的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我听着她一直重复那两个字，有些不耐烦，于是打断了她：“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晕在路边了？”

她听到我的身影，愣了一下，估计没有想到三更半夜会有女子一个人在外面晃荡，然后谨慎的问了我一句话：“你是人，还是鬼？”

我觉得她问得这个问题很没有逻辑，我若是鬼还能拿吃的给她吃吗？我眼睛一转，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当然是……鬼啦！准备把你养好了再吃了你，我最爱吃人心啦！”最后一句我故意把人心两个字拖得长长的。

我看着她有些瑟瑟发抖，觉得好笑，这人胆子可真小。可是她突然站起来然后朝我蹲着的地方拜了拜，然后很是郑重其事的说：“既然是姑娘救得我，那我的命就是姑娘的，我叫赵染，是个孤儿，本来就无牵无挂，姑娘若是要吃我的心那就吃吧。”

我突然觉得无趣，一般女子的反应不应该是吓得哇哇大叫吗？这么一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玩笑下去了。我摆摆手，然后对她说：“我逗你玩的，你起来吧。我爱吃饼子，不爱吃肉，更不爱吃人心。唉，你怎么就不害怕呢？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名叫赵染的女子小声的说了一句：“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会害怕呢？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了，姑娘是好人。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不在乎的摆摆手，然后说：“救你的是那个饼子，那饼子不是我的，是别人做的，这么算是别人救了你和我关系不大，你不用谢我了，也不用赴汤蹈火。我也没什么事。你若是没事了，我就继续赶路了，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赵染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然后没有说话。我拍拍身上的土，然后起身走人，还没走几步，突然想起来，我又不需要每天吃饭，就又返回去，走到她身边，她明显没有回过神来，还在原地呆呆坐着。虽然此刻我里她不过十几厘米的距离，可是光线太暗，我只能依稀看到她曲线优美的侧脸，我把包袱递给她，然后说：“这里面还有吃的，我就快找到我要找的人了，这些吃的给你吃吧，我不需要了。”

说完这些话，我起身就走人。没走多远身后就有细碎的脚步声，我看看追上来的赵染，有些疑惑，而后想了一下，又问她：“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若是方便的话，还是可以考虑帮你的。但是我也知道，我急着去邯郸找人，若是你要去的地方太远了，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赵染一听连忙摇头，又怕我看不见，然后匆匆忙忙的说：“不是的，我不是要找你帮忙，我是觉得山路崎岖，姑娘你需要一个向导，我给你带路吧。我从来不白受别人好处的。”

我想了一下，一个人赶路也着实有些无聊，于是冲着她说：“好啊，那你送我到邯郸吧。”然后朝她伸出手，赵染略微愣了一下神，慢慢的走了过来。我看见她悄悄把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然后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朝着她笑了，许是光线太暗，她没有看见，我看着她紧紧抿着嘴，然后一声不啃的拉着我走。夜色暗暗，我以为自己又碰到了一个石头，同赵默一般沈默寡言的女子。

她的腿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走得很缓慢，可是也没有和我商量着说我们坐下来休息休息。就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继续走着。

我看着她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再走下去了，心里想着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然后，摇晃了一下她的手臂，然后说：“我累了，要不我们歇歇吧。”

她停下来，回头对我说：“好的。”然后拉着我走到了路边，看看那块石头又看看我，等我坐下后，她才坐在了这块大石头的另一端，和我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我无声的笑了笑，心里想这是个戒备心如此重的女子啊。

这一夜，我们两就这么坐着，没有说话，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坐在哪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反正我觉得这么作一夜更累，于是，坐在了地上靠着那块石头，闭着眼养神。心里想，崔府君，我这么辛苦，若是到了邯郸你不在的话，就拔了你一层皮！

心里想着见了崔府君的面如何拔了他的皮，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