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之浮生叹 馆娃冢 葬红颜（陆）

眼前的女子身着轻盈舞裙，裙系小铃，长裙摇曳，盈盈细腰，回眸一笑百媚生。她身后是男人专门为她筑造的“响屐廊”。他的目光紧紧跟着她旋转的身影，万千宠爱溺于眼底。

她裙摆翩然，铃声脆响，和着木屐踩在木板上的鼓点，“铮铮嗒嗒”交织在一起，奏成一曲亡国之音，紧紧勾住男人的心。

他看得如痴如醉，忘了朝政，忘了越国，忘了今夕是何夕。

--题记

一行军队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向吴国驶去，将士的脸上满是愤恨和难过。是啊，是该愤恨，手握兵器不是去报家仇血国耻，而是把越国的女子当作贡品献上去。

“阿孟，我自己去便是了，我是越国人，本就该为国献身的，你这么跟着我，进了吴国是要为奴为婢的啊。你还是快点下车吧。”马车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眉色如望远山，脸颊艳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只是淡淡眉眼盛满了化不开的浓愁。前面的女子便是郑旦，曾经那个傻傻的阿丹。

“我去吴国，你就当我是去吴宫游玩，我该走时，自然会走，他们那些人又能奈我何，郑旦，既然你是我带出来的美人，我自然要去看看那个吴王受不受得起这份美人恩。”我不在意去的是哪里，反正我要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我看着郑旦的脸上还是担心的神色。便又加了一句，“郑旦，你该是明白的，我不是一般人。”

郑旦点点头，笑着说：“阿孟，只要我在定会护你周全的。我不会让朋友出事的。只是如果吴王见到你也起色心怎么办？”

“谁会在意一个无颜女呢？”说完，我拿出一张人皮面具，薄如蝉翼，质地细腻，这是临走前从阎王手中压榨来的宝物，热时可渗出汗珠，呼吸有感，戴在脸上便如长在脸上一般天衣无缝。最重要的是，你心里想着什么模样它就会变成什么模样和你心中所念无半点偏差。我带上后，闭着眼睛想了一下，睁开眼笑着问郑旦：“郑旦，你看我这样可好？”

郑旦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阿孟，我，我怎么也记不住你的样子。我努力记了，可是一闭上眼就想不起来你长什么样了。”

我冲着她笑了：“没有特色，走到哪里下一秒就会被遗忘，这样不是很好吗？不会惹人注意。这下子，你不会担心我了吧。”

“阿孟，谢谢你。虽然你嘴上说是来游玩的，其实你是不放心我，跟在我的身边保护我。这一去吴国怕是我回不了故土了吧。阿孟，你和我去了，看到我住的地方，就走吧。子玉公子走的那天嘴上虽然没什么，可是我看见他的眼里都是担忧和难过。阿孟，到了吴国，我立刻禀明文种大人，放你离开。你走了，就快点回家吧。处于这乱世之中，若为女儿身，有那么多不得已不愿意。我已经如此了，你本为自由身，就该好好珍惜啊。”

我点点头，郑旦看着我沉默下来，看着窗外轻轻哼起一首越国小调：“披宫装兮，别越壤兮，伤心马蹄兮送香车，他日香断魂消兮，望君招魂兮返故乡，望君招魂兮返故乡。”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哀伤，飘出马车外，似乎想翻山越岭，飘回那个小渔村。郑旦的声音，很美，很美。马车外的将士们伴着低沉的小调一路沉默着缓慢的走向吴国。

来到吴国都城吴中，文种并没有直接面见吴王夫差，而是带着郑旦先去去见了宰辅伯嚭，此人相貌猥琐，鹰视虎步，一看便知是贪婪之辈，看到郑旦后，鹰隼般贪锐的目光里，满是猥亵淫邪，让人看着就恶心。

“宰辅大人，此女的画像三月前已经敬献给了吴王，是吴王指定要的美人。还请宰辅大人多多关照。这里是白璧二十双，黄金千镒，美女八名，请大人笑纳。”文种不动神色挡住了伯嚭的目光。右手一挥，立刻有人抬着箱子上前。

伯嚭露出贪婪的神色，一脸欢喜的说：“好说，好说。”郑旦入宫一事算是平稳，这一晚，她和我告别。

“阿孟，若是入了宫，再送你出来就困难了，你我就此别过，保重。”

“有什么心愿要我帮你完成吗？”我问她。

郑旦低下头，想了许久，才说：“如果可以的话，阿孟，回到我的家乡帮我看望一下他们是否安好？”

我料定范蠡早起带着夷光走了，却不想郑旦失望，对她点点头，说：“放心，我一定回去，见到他们会告诉他们你很好。”

“谢谢，珍重。”郑旦眼里有了雾气。我点点头，转身离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于我而言，那些人终究是流星划过，稍纵即逝。如果不想经历分别，那就始终是一个人最好吧。

郑旦，这一去，我们后会无期。不，还是会见的，总会在奈何桥见上一面吧。那样之后，才算是后会无期。

我消失在夜色中，突然觉得有一些孤独。想起郑旦托我去小渔村再看一眼，先去看看然后再回阴司也是好的。我朝着越国的方向走去。

再回来的时候，两座小屋果然都是空荡荡的，我猜范蠡那只小狐狸那么狡猾，定然是把西施金屋藏娇起来了。正准备离开，就碰到了催头丧气往回走的崔子玉。

“子玉，你不是回阴司了吗？怎么回事？”我看着他催头丧气的样子问到。

“阿孟，我搞砸了，郑旦白白献身了，前不久有个女官来找少伯兄，我带她来到此处，她看到了夷光姑娘，说此女人间少有，五百年一出，难得绝色。和少伯兄大吵了一架，说什么欺瞒大王，不顾国难，强行带着西施去了越国都城会稽。少伯兄也追着去了。”子玉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件事听着如此巧合，巧合得有些过分了。我思量了一下，心中有了计较，便对子玉说，“子玉，你想不想将功补过啊。”子玉点点头。我在他耳边细细说来。难得有让我感兴趣的事情，至于阴司那就晚回几天吧。

一年之后，越国献美女西施给吴王夫差，宫殿之上，吴王看着殿下娇柔乖顺，淡雅若仙，妩媚风流的西施，当下大悦，收西施于姑苏台，荣宠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