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之凤凰泣血 第796章 昨日芙蓉今断草（九）

我自觉无颜面对他，旋即垂首，不敢再与他相望，双目有干涸的刺痛。他亦不语，只默默揽紧我。隔了许久，我幽幽道：“对不起，玉衡，是我……害了清儿，害了我们的孩子。”

他揽着我的臂弯有一丝轻微的颤抖，语气是不忍猝闻的哀伤，他的那份心痛并不亚于我，却仍在安慰我道：“这不怨你，换了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不！怨我，都怨我！”我哽咽，“清儿……清儿也一定在恨着我。”

玉衡温柔地抚着我的背脊，又劝：“我们的清儿很懂事，像你，深明大义，怎么会恨你呢？你莫要自责。”

我亲手将慕清送上了不归路，在这个无可争辩的事实面前，一切劝慰都显得苍白无用。我悲怆无力，伏在玉衡胸前，只干涩地呜咽不止，心中的痛悔如此深沉，似用刀锋镌刻在心底，驱之不散，必将永世萦心随躯……

经历了失女之痛，我几乎一病不起，后经花袭人悉心医治得以痊愈，但在往后数月里，我都一直沉浸在悲伤忧郁之中，无力自拔，终日恍惚，闭目塞听，对外界之事全然不闻不问。

只是依稀知晓侯君集因谋反依律被判满门抄斩，皇上却法外开恩，赦免了其妻侯柳氏和其幼子侯承彦以守祭祀，并将他们迁往了岭南，其中缘由不为外人所知。

而皇上对于身为主犯的李承乾的处置，则充分体现一个父亲对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的护犊情深，只是将其废为庶人，徙居黔州。

尔后不久，魏王李泰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一番杀子传弟的言论，终于令皇上洞悉其之虚伪狡诈，下诏将李泰降为东莱郡王，幽禁于北苑，改立第九子、同为长孙皇后所出的晋王李治为太子。

一场惨绝人寰的储位之争似乎终于迎来了尘埃落定的一日，资质平庸却恭孝仁厚的李治以不争之争成了笑到最后的人。

与我的一蹶不振不同，玉衡仿佛早早便从失去慕清的阴霾中走出。他如今虽然仍身居天策军统领之职，却已渐渐不受皇上重用，其中缘由自是因我之故。玉衡生性不重名利，加之其心结解除之后，身上那股子遗世独立之风日甚，与朝廷的氛围格格不入。无公事烦扰，他也乐得逍遥自在，除每月两次入宫觐见，其余时间都闲在家里，或陪我操琴弄曲，莳花钓鱼，遣我愁怀；抑或者侍弄璧君，极尽疼爱，他将对慕清的思念全都寄托在了璧君身上。

我明白，他表面如常谈笑，不见悲色，其实伤痛之深，恐怕尤甚于我，只是见我终日以泪洗面，不忍再以伤颜相对，平添我的愧疚悲苦，他向来是个极其体贴之人。

我洞悉他的这番心意，于是也渐渐学会了将伤怀掩藏，强自振作起来，他已经历了失女之痛，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再为我而忧愁。

不觉流年轮转，璧君已满周岁，不知是谁先起的意，要为璧君大事操办，庆祝生辰，于是，这个被愁云惨雾笼罩许久的家终于有了一丝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