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利亚 第二十九章

在那之后，莉莉一直积极争取与维恩一同出行任务，虽然卡拉姆并不乐见。

为此父女俩时常爆發争吵，可是忙坏了在中间充当和事佬的奥托。

莉莉一直想搞清楚为何卡拉姆对待维恩会如此刻薄，但看上去知情的三人却都不愿意开口。

是的，三个人。

卡拉姆、奥托、以及维恩。

莉莉若是在父亲面前提起维恩毫无疑问会爆發成争吵，缠着奥托叔叔也只能从逐渐白了头髮的男人口中得到日渐衰老的哀叹声。

而当事人维恩，每当莉莉提起这件事时，他的沉默和神情使得莉莉无法把这事的突破口往他的身上打主意。

原先莉莉想着就这麽算了，毕竟她还没胆量跟父亲处处对着干，找不到原因就找不到原因吧，她可以从结果下手啊！至少晚餐时缺席人数再也不是单数了，队伍的尾巴也不在沉默的让人压抑，躲起来的人终于等来了找着他的声音。

但前一阵子，莉莉听到了些传闻。

『是被卖掉的吧？』

『真可惜，母亲没能藉着孩子成为贵族吗？』

『估计是不被承认的髒血种吧！哈哈哈哈！』

『贵族的杂色……。』

『绿叶的黄金盾是东大陆贵族的私生子！』

城中往往非常拥挤，充满着腐败的恶臭及丑恶的念头，空气中总是充满吆喝与哀嚎声，但那不怀好意的低语声却还是找着空隙勾住了共同回城的两人。

身侧的金髮男人只是拉低了兜帽，仅露出了稜角分明的下巴线条及紧闭的双唇，在莉莉能够跟上的范围内快步离开。

莉莉知道他也听见了，因为至那天起，维恩总是不自觉握着指环沉默的看着东方失神，在不知第几次撞见维恩远远的看着家眷裡一对母子發呆后，莉莉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去东大陆吧！维恩！』黑夜，好不容易在树林中找到又消失的维恩，莉莉翻身上树后一边晃着手裡的两张船票一边盪着半空中的双脚，看着难得露出震惊神色的伙伴莉莉笑得有些得意。

那真是前所未见啊，那人竟然也会露出这麽渴望的神情，维恩的目光随着莉莉晃动的手移动着视线，明明那时已经是傍晚了，从那双眼裡流露出的渴望像是点燃了蓝色的光辉。

维恩只是注视着莉莉手中的船票，莉莉举起的手都有种被目光点燃的错觉，但他最终还是撇开了头，将视线投向森林中的一片黑暗。

『我不会离开北大陆。』

一段时间后，维恩的声音浅浅传来，传到了在黑暗中紧握双手的莉莉耳裡，她鬆了鬆已经放下的手，手中的纸张方才一不小心让她捏皱了。

透过远方城牆口传来的灯火莉莉能看清维恩的轮廓，他话语裡的言不由衷不需要光明她也听的明白。

『这样啊，那就别去了吧。』莉莉边说边收起了船票，伸手从包袱中拿出了几颗野果在身上随意擦擦一口咬上，维恩听见后愣了下，黑暗中他的背影似乎想回过身，最终不知为何放弃的垂下头，莉莉垂眸收起了一指水晶瓶，朝着背影明显流露沮丧的维恩递出了一隻野果：『维恩你还没吃晚餐吧？吃一个吧。』

递出果实的手还没来得及被拒绝，莉莉装着不经意的又说了一句：『那两张船票还是我求噁心老头给我的呢，真是的，有一个任性的弟弟真令我伤心，被拒绝真的是好伤姊姊的心啊。』伸出的手晃了晃，莉莉装着一副难过的模样叹气着，黑暗的另一头原先要开口拒绝的人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果实。

『谢谢。』

『嘻嘻，要加上姊姊喔，姊姊！』

莉莉的调笑声传来，维恩在黑暗中只是背过身去沉默的吃着野果，但垂下的脚似乎不自觉的晃了晃。

这样其实也不差，黑暗中维恩是这麽想的。

『诶诶，维恩我问你喔。』

『嗯。』

维恩不知不觉放下了拿着野果的手，他有些不在状况内，方才自己还在想就这样慢慢淡掉去东大陆的念头也不错，其实北大陆的生活也没有糟糕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也算是满热闹的……，但直到莉莉的声音传来，他才發现自己好似恍神了一段时间，接着也难以集中注意力。

反射性地应了一声，维恩觉得四周好似又暗了些，城牆口的灯火到了熄灭的时间了吗？他们在树上待了多久了？自己怎麽好像无法平衡身体？

思考混沌的维恩想抬起双手端详，黑暗中的他在一瞬间好像弄丢了自己的身体，察觉到自己的手碰上了脸颊才發觉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双手的脉络，在發现情况有异时已经来不及了，失去平衡坠下的瞬间他只听见莉莉慌张的声音在底下响起。

『你应该比菲比轻吧？我最多就接得着菲比了！』

菲比是绿叶佣兵团成员家眷之一，是一名体态有些过度丰腴的少女。

失重感袭来，黑暗中维恩无力张口回答，只在片刻后隐约听到了某人的哀号声，总感觉有些熟悉感。

菲比只是肌肉比较少罢了……原先想认真回答的男人陷入了昏睡中。

『维恩！你快醒醒！你看是风鸟诶！』待他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躺在客船的甲板上。

發出声响的那个女人正开心的追逐着驻留甲板的弱小魔兽。

摇晃的起身，维恩艰难的挂在围栏边低着头想摆脱头痛欲裂的不适感，等他能够睁开眼时往下望见的，就是一片蔚蓝的海洋。

原来大海是这样的颜色，北大陆周遭的海水是黑色的，他从不知道原来蓝色也可以如此……美的令人惊叹，尤其在阳光下不时闪耀的海水，像极了珠宝。

迎着海风，维恩顺着风向回头望去已然看不见北大陆的影子，一望无际的空旷感不知为何让他感觉到了些许寂寞，海风呼啸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孤身在树林的呼吸声，维恩想到了这艘船的目的地，顿时间无措感爬上他的内心，维恩不知原来他还会恐惧，也许这些年对于卡拉姆的服从，有极小部分在於害怕真相的逃避。

『维恩！姊姊给你抓好吃的！』还没等维恩沉浸在情绪中，甲板上的吵闹就将他拉回了现实，那个绿髮女人抓着两隻风鸟的脖子上窜下跳的躲着身后追逐着的船员，可怜的风鸟因为太过弱小儘管是魔兽大家也将他与海鸟归做一类，那两隻歪着脖子的鸟和船员可能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想抓观赏鸟给弟弟进补。

最终莉莉还是被船员拦了下来，风鸟歪着脖子飞走后，望着维恩金髮的船员弯着身子和他道着歉：『大人，真的很抱歉，客船上不允许打猎的，如果您已经不想晒太阳的话，船舱内除了野味还有更好的选择可供您和同伴食用。』边鞠躬边离开的船员没看见莉莉吐着舌头挥着手中的羽毛战利品，维恩忍不住用眼神制止了莉莉过度精神的胡闹。

『晒太阳？』维恩想起在摊在甲板上醒来的过程忍不住脱口而出疑问，莉莉抓着两根长长的尾羽尴尬的笑着，还没等维恩崩不住严肃的面孔勾起微笑，莉莉用尾羽指着远方大叫着：『维恩！你看！是东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