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利亚 第十九章

「对不起……害你……害大人的……伤……伤势更严重了。」格罗塔小小声说着，绿色的果实躺在她的手掌中「对……对不起……这个……能止痛。」

维兹能不吭一声接下怪物的一爪，却在方才忍不住發出哀嚎，那肯定是真的痛得受不了了，察觉这点的格罗塔能做的，也只有从包裹中掏出果实而已。

手中的古力果能止痛这点没多少人知道，是尚告诉格罗塔的，他总是知道些书籍上没有的知识，在这些年来也从不吝啬教导格罗塔。

在尚还在格罗塔身边时，她从来不需要使用到这些知识，一直到离开尚身边后，这些不经意学起来的事物却成了她生存的倚靠。

格罗塔并不是茁壮的大树，而是脆落的嫩苗，尚深知这点，于是这些年来，一点一点的，小小的灌溉着她。

默默地，缓慢的，就像是为了离开她做准备一样。

『替我做件事吧，格罗塔，将这封信送去北大陆。』

『别害怕，妳一个人也做得到的，这些日子以来的成长已经很了不起了喔。』

还能记起那天，自己从老者手中接过的那封信，以及老者口中鼓励的话语。

『尚是个骗子。』跟说会回来的父亲母亲一样。

明明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却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

『尚一定很厌烦吧，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所以少女没有拆穿老者拙劣的谎言，就这样踏上了魔飞船，离开了东大陆。

『维兹一定也是，对这样的我难以忍受到了极致。』

维兹粗鲁的行为和强硬的口吻，确实让格罗塔吓到了，但她一点都不责怪维兹的行为。

她不认为被如此对待有什麽不对。

因为得寸进尺的是她才对。

『我真是个胆小又自私的平民。』脚底下湿润的触感还在，来自于面前这个仍淌着血的人。

神赐予的赎罪券化作现实体现在面前这人的外表上，就算他对格罗塔的生死无动于衷，众人的谴责也会因神的眷顾而止步。

但危险發生时，这个男人说了，优先保护平民。

哪怕只是找了个箱子把她装起来。

格罗塔很清楚，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也许她已经死了。

如果没人让她躲起来，吓到不得动弹的她早在船舱与那怪物直接打上照面了。

其实他大可像希兹一般无视这个平民，但他还是有意无意的护着他，看莉兹的态度就知道了，要不是同伴示意了要保护格罗塔，發生危险时莉兹该站的该是维兹的身旁，而不是格罗塔的身前。

『……想下船的，不只是我。』但为此而努力的人，没有自己。

现在，终于能贡献些什麽了。

仅管如此清楚这点，少女仍然害怕的不敢动弹。

不敢去，不想死，哪怕知道自己不去也是死。

「对不起……只是…我…想活着下……船。」颤抖的声音小声的传来，少女此时在心中与恐惧拉扯着。

明明知道的，要活下去就得做些什麽，得活着，要活着。

哪怕什麽都没有了也要活着，这种执念从何而来，格罗塔自身也不清楚。

也许心裡少了勇气的空缺，都被求生欲填满了吧。

这样的执着，偏激的让格罗塔厌恶着自己。

『想活着，格罗塔，妳这样的勇气到底是哪裡来的呢。』明明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却有勇气说想活着。

『在恐惧面前只能张着嘴哭喊闭着眼逃避的自己，面目肯定丑陋至极吧。』被遮着眼的少女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那种姿态，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啊。』

『格罗塔·阿希里亚·让，所發生的这一切都是妳这笨蛋咎由自取。』举在空中的手不断颤抖。

『妳真的，无能到了极致。』举在空中的手不断颤抖，青绿色的果实滚出了少女掌心。

「……。」但果实落地的声音却没有传来。

「喀滋。」

『这是……什麽声音？』果实滚出手掌后，没听见落地声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格罗塔疑惑地收回了手。

「……是因为太难吃，所以可以止痛吗。」

维兹的话让格罗塔一时反应不过来，意识到话中意思的格罗塔还没来得及拦住自己的嘴巴就脱口而出：「笨蛋别吃啊！那是拿来敷的。」

手慢半拍的捂上了嘴，格罗塔只想回货船的箱子裡呆着，沉浸在自嘲中的自己竟然不小心将心裡嘲讽自己的词语脱口而出。

『格罗塔，妳真的出息了，竟然说眷顾者是笨蛋。』黑暗中一片沉默，这场面比起下晶石室还恐怖，完了，维兹会不会恼羞成怒把自己做掉。

上来时已经很不配合了，动到别人伤口不说，现在还出言侮辱了他。

紧紧摀着嘴的格罗塔欲哭无泪，她想开口为了自己的失礼道歉，却找不到适合的言词。

她已经能想像下一刻，愤怒的维兹遮在她脸上的那隻手会掐住她的脖子，让她为了她莽撞的言行付出代价。

「喀哒。」

「啊啊！」

眼前突然有什麽声音传来，吓得格罗塔喊叫了声，但很快又将声音憋回喉咙裡。

还没等格罗塔反应过来，维兹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很有效。」

『诶？』

搞不清楚状况的格罗塔身前，维兹用嘴咬开了右手的皮扣，方才的声音是板甲掉在地上时發出的声响，他用着不符合外表的粗鄙行为，将嘴中糜烂的果肉吐在了伤口上，浅绿的果麋盖着了狰狞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的维兹看着眼前仍低着头的棕髮少女开口。

「抱歉，我帮不上任何忙。」格罗塔的身子猛的一颤，因为这句如此契合她的话，来自维兹口中。

「我很想下船，但这件事情只有妳能做到了。」

「能拜託妳，帮我们下船吗？」

说完这一切的金髮男子沉默的看着少女的髮顶，他蓝色的眼眸专注地注视着她，等待着格罗塔的回复。

『维兹在说些什麽啊，这真的是、真的是……。』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格罗塔默默地抬起头。

『明明就是在说谎，帮不上任何忙什麽的。』一股温热在格罗塔的眼眶中缓慢成形，接着飞快地消失在女孩脸庞。

『需要无能的我帮忙什麽的。』

「……好。」

「万分感谢，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妳的。」仍摀着格罗塔双眼的手，在不久前才扯痛了她的髮丝。

『真的是太过分了。』虽这麽想，但格罗塔相信，那一定不是出自眼前这男子的本意。

『没办法摆出更丑恶的嘴脸去拒绝。』

『装作这麽温柔的样子，维兹真的是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