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利亚 第九十五章

火焰在身体中焚烧是什么样的感觉？

『滋……。』想像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除了伴随着血肉烤熟的气味外，体内还有股炙热再延烧著。

露露视野中的景物模糊旋转，直到她认出了眼前洁白的地面为教廷街区的石砖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嘴里无意识的传出破碎的呻吟，露露低头望着穿过胸口的刀刃脑袋中一片混沌，她先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躺倒在地上了？为何胸前的伤口没有渗出血液呢？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的内脏都让这块滚烫的铁片给烫熟了，当然也就不会流出鲜血了。

『咚咚……咚咚。』她还能听见自己逐渐减缓的心跳，甚至是感觉到炎热正蔓延至其上，香味和焦臭味在自己无意识的喘息时从体内窜入鼻腔。

这就是死亡吗？躺倒在地的露露望着模糊的远方，那里的人影比起方才大了些，似乎是持续朝着这里走来。

『真是……不甘心啊。』感受著发沉的身子她呢喃著闭起了眼，个性好强的她至踏入这城中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流泪了，那水滴掺进了血水流淌至发丝中，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

是啊，真是不甘心啊，她的人生。

生了一副貌美的皮囊，却来自一个靠海的小镇。

有著一颗无畏的内心，却顶著一头棕色的长发。

这不是第一次了，想起当时决定要进城时身边叔叔阿姨们七嘴八舌地劝告声。

但，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身而在世只是一个样貌出众的平民女子，在日复一日的海风吹拂下逐渐老去，最终长眠在那个没有围栏却围困了她一生的哈纳。

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露露还记得她的母亲，曾经也是个美丽的女人，曾经。

记忆中的母亲，有著比她更为亮丽的一头棕发，明亮的大眼和朱红的小嘴，哪怕早已有了个孩子还是不少热情的追求者向她递上一捧鲜花和一壺美酒。

然后，在酒水香味飘散的哈纳，阳光明媚的海风中，她老了。

就像是海边岩缝里冒出的鲜嫩花朵，她摇荡在风中绽放香气，接着在同一个地方凋零，死去。

看着母亲下葬时苍老的颜面，周遭围绕的叔叔阿姨，日复一日吹拂著海风的小镇，不知道为何，露露心中浮现了淡淡的恐惧。

她也会如同母亲一般，在靠海的小镇中绽放着美好的岁月、接着死去吗？

这样的话语至脑海中浮出，尚且懞懂的女孩带着不知名的恐惧逐渐长大。

如同她的母亲一般，她也是个美人胚子。

逐渐长开的颜面惹来不少男孩子们的打量，人们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对小孩儿的喜爱和宠溺，而是多了些惊艷和爱慕。

曾经，母亲也被那样的目光给注视过。

行走在镇上，指尖滑过灰白的矮墙，对周围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露露表面上不为所动，但心中至母亲下葬时的恐惧仍旧持续著。

若问恐惧什么？当时的她不明白，而如今面对死亡时终于是摸清了些许端倪。

或许是恐惧那样有些特別，但到头来实质平庸至极的人生吧。

她还记得老去的母亲口中常念叨著，她在哈纳镇的一生。

念叨著年轻时的自己是哈纳的花、念叨著那些痴迷於她发丝香气的男人们、念叨著出海未归的父亲、以及逐渐长大的自己。

听着母亲诉说往事的那天夜晚她没能睡好，穿着齐拉的她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望着黑漆漆的海面，直至海风将她的头发吹进了眼里才不得不闭上眼挡下自己飘散的长发。

她知道，那不仅是母亲的一生。

也是她的一生。

所以，当某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阿姨领著自己红著脸的年轻儿子上门叨扰时，她还是去了，去往那个她眺望多次的远方。

贪图华贵也好、自视甚高也罢，她就是不想这样渡过她的余生，在一个靠海的小镇中，无声无息地绽放又凋零。

她想知道自己的人生能够到达什么样的高度，能否模糊记忆中母亲的轮廓，打散来自骨髓中如同诅咒般的人生刻印。

而后，在她经历了异常劳苦的一段时光后，她遇见了夫人。

『夫人啊……。』逐渐淡去的气息中，露露的叹息同样无力的恍若无声，余韵里带着浓浓的遗憾和不舍。

那是一个奇妙的女子，教导她看见除去发色以及身躯外开阔眼界的恩人。

是夫人拉住了苦苦挣扎的自己，指点着她走出了超越想像的人生。

她没有忘记这份恩情，把握着机会和运气，她神奇的庄园内站稳了脚跟，站到了夫人身旁。

就是那时，她感觉自己身后母亲的影子淡去了。

她终于在自己的身上找不著母亲的样子了。

至那时开始，她不再是来自哈纳的露露。

她是万巴涅庄园的执事，夫人的贴恩侍女。

她是棕发的管事，万巴涅庄园的露露。

『咳咳。』突然，一阵咳嗽打断了她沈浸在过往的思绪中，至倒地起直到现在不过两息左右的时间，露露的眼前已经看不清景物了，体内的利刃缓缓褪去了温度，这时的她感觉有些冷，冷的她不自觉咳了起来，将肺中所剩无几的空气挤出后先是茫然片刻后突然了悟，对，自己要死了。

方才所想已经是许久前的往事了，不论是离开小镇还是遇见夫人，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啦！

如今，她要死了，死在通往教廷的道路上。

『该怎么办呢……庄园内尚有事务未尽呢……。』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的露露内心浮出了叹息。

她要死了，庄园怎么办呢？

夫人怎么办呢？

那个善良的有些愚蠢的贵族，若没有她在估计又要被欺负了。

若只是如此就算了，偏偏那人总是放任自己处於危险之中。

夫人啊……。

露露曾想过自己若是将死去，脑海中会浮现什么画面呢？

是母亲下葬时苍老的容颜，还是某个驾著马车送信的迟钝男人？

现在看来都不是啊。

『该死的！露露！』

ps

露露的故事应该可以出个小番外之后再放出来吧！

夫人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与主线剧情有关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