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猎人沉默的狩魂 黑暗中的死斗（下）

原来在甬道的尽头，连接着另一处独立于峡谷的溶洞空间，待我看清四周后才发现，除了原野大师，这里还躲藏着另外三个人。

“看你的装扮，似乎是第五期团生，也就是说，我们的增援已经抵达了？”

原野大师原地坐下，招呼我也别一直站着，顺便给在座的几人各倒了一杯热水。

「是，但我们暂时失散了……等等，井手上怎么躺在那里，出什么事了？」

我接过水杯，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人，正是不久前杳无音讯的同行猎人井手上，此时他正一脸痛楚的躺在那里，有人非常精心地在他身上盖好一块毯子。

“你很幸运，在前来这里的旅途中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你的同伴就没这么好运了。”

原野大师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井手上，漫不经心的说着。

“一个小时前，我们在东侧地下水源处发现了他。”原野大师转过身，把井手上一侧单臂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道清晰的牙印，其上两枚黑洞洞的血孔已基本凝结血痂，但还是能分辨出，这是蛇类造成的咬伤。

“这孩子很冷静，在被咬伤后迅速找到了水源及时清理创口，并做了应急勒束措施，只是还没撑到应急处理结束就晕了过去。”

「那……毒素呢？怎么处理的，我记得出发时每人都配发了抗毒血清，不过……这样的咬痕我无法判断是什么种类的毒蛇。」

“放松点，孩子，没事的，而且咬伤他的可不是什么毒蛇。”原野大师看了看身旁的两人，示意她们来解释一下。

“猎人先生，放心吧，你的同伴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因为麻痹毒素的关系，他可能要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便是了……啊～当然啦，这种麻痹毒素不会影响到肺部的张弛，因而呼吸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同行罢了，谈不上同伴，不过没事就好。」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儿，看年纪不过刚成年的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雀斑，言谈间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活泼，她的身侧还背携着一册厚重的书本，看不出是笔记还是典籍，不过我总有种认识她的感觉。

「我记得你，你是…嗯…之前在集会上层见过的那个……他们好像叫你第二代贪吃鬼？…」

“诶嘿嘿，是有人那么说啦～不过我挺喜欢那个称号的。”

她好像很得意。

「我还记得你是那个第五期团推荐组的固定搭档，他在哪儿？」

第一时间没看到那个推荐组，我竟有点来气。

「真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多亏了他，像我这样负伤的猎人都要紧急出动进行善后工作。」

“哎？～为什么这么说？”

「在你和那个推荐组的蠢货失去联系后，由于未能及时反馈当前境况，一队猎人临时被派遣进入峡谷深处进行支援，但他们遭遇了未知龙种的重创，已经有三人殉难……等等，你们不知道？……」说着话间，我突然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稍等，孩子……你是说，你们不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猎人？”原野大师神色骤变，打断了交谈。

「嗯，我所在的小队在早些时间接到了紧急动员委托，一支猎人小队在稍早之前进入瘴气之谷搜索你们的下落，但任务却因猎人的死亡而中止了，而我们临时受到调遣，前往瘴气谷救援尚处于失联状态那名幸存的猎人，同时汇合你们完成对赤色牙龙种的讨伐任务。」

“难怪……最开始我们就向外界发出增援信号，但时隔很久都没有猎人前来协助，因而不得已，我们才继续进行狩猎任务，原来……他们已经来过了。”

原野大师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可怜的孩子……”

「按照我们的预定计划，黄昏之后所有人必须前往北部高台地区集结，一旦超过了预期时间没有达到预订目标，将暂时中止当前行动，救援队将于集结点铺设营地修整，直至第二天再度开展行动。」

“你刚才说，你们要去北部？…”

一直没有开口的另外一个女孩说话了。

「是的，时间紧迫，由于危险度较高，救援队只能在这里停留三天，三天后，任务自动视为中止。」

“不行，不能去北部的回旋走廊！”

「为什么？……」

“在我们被阿姨救到这里之前，曾亲眼目睹骨锤龙的生态动向，如果你们的小队在不知情下冒然铺设营地，而那里又恰巧处于骨锤龙的活动路径上，所有人都会被那棘背车轮碾碎！”

这个女孩虽然表现出极度忧虑的神态，但我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坚韧和镇定。

「好吧…看来它就是之前我们下来时听到的碾压声源，根据你的描述来看确实非同小可，我们需要赶紧通知他们……不过在那之前，我想知道那个推荐组的猎人去哪儿了？难道他没和你们一起行动？」

“如果这里没有其他第五期团精英猎人的话……我就是你指的那个、游手好闲的……”

“……推荐组。”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从女孩牙缝中勉强挤出来的。

她一反刚才坚定的神态，露出一副难堪的样子。

「……」

我彻底无语了。

从刚才开始就无处发泄的无名火也被这一泼冷水浇的冰凉。

彼此沉默了良久，我才从刚才的跳跃性对话中回过神来。

仔细想想，之前在集会与她擦肩而过，她穿的还是全防护的制甲，我又不怎么留意他人细节，只是听集会的受付小姐说她是个相当老练的猎人，所以我潜意识里把她误判成了男性……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恍惚感，再看看她现在的装备，几乎用的都是同期猎人中最好的，这就是推荐组吗…真让人嫉妒。

联想起她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油然而生的厌恶感再次占据了我对她的总体印象，与其说是嫉妒她的优秀，倒不如说…我很讨厌跟她比起来狼狈不堪的自己。

就是这样一个琢磨不透的女孩，在我还和贼龙苦苦纠缠时，以一己之力击退了雷吉艾那这般危险的飞龙种，轻松达成了多少猎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成就。

天赋可真是个好东西，轻轻松松便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我曾在据点的码头仰望高挂上空的星之船，那里举办着盛大的宴会，一些参加过宴会的老猎人说，他们在那儿享用着从其他地区单独配送的高贵食材和名酒，而就算是这样普通的东西，也仅限对应供给，很多猎人的一生都是在烈酒与粗糙定食的陪伴中度过的。

啊…原来我们就是这样，被一点一点区别开来的。

我本想张嘴骂她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脱口而出。

正因为她没能按照期望及时讨伐那条危险的赤色龙兽，才间接导致了其他的猎人的落难，但我无法指责她，因为这些都有着不可抗力因素在内。

「……先不说这个，我们必须在余下的时间内赶到集合点，但我已然有伤在身，没法进行更高负荷的负重，所以……」

“嗯……我会负责背着你的同伴，保证他的安全。”

女孩也从刚才的状态回转过来，接过我的话。

「不不…这家伙并非我的同伴，不过算了…我们最好别把时间浪费在原地等待上。」

我将杯子残余的热水饮尽，再度披上隐匿衣装。

「对了，我还想到一件事，之前我在制高点发送光学信号时，你们中有人回应我保持静默，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嗯，我差点忘了，孩子，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清除掉沿途留下的信息素？”

原野大师从刚才沉默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我想应该清理得差不多了，这里生物攻击性很强，我怕留下祸端。」

“非常谨慎，孩子，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沿路由我来一一说明。”原野大师踩灭火堆，率先走出溶洞。

背着书本的女孩则非常乖巧得主动接过井手上的行囊，对我点点头，做了个鼓励的动作。

……

“事情应该从两天前她们抵达这里开始说起，当时负责独立探索的我目睹了飞翼龙和她们的到来，但由于距离太远，我并没有即刻赶过去与她们汇合，直到我的调查有了一定进展后，我再次进入瘴气之谷的深处，恰巧偶遇了两个小姑娘因意外而坠入深处，等我赶到后，推荐组的女孩已经因为撞击而昏迷，但因为没有固定营区，我只好把她们带到了我的临时藏身点。”

原野大师说着便蹲下身，好像在解除什么装置。

“小心你的脚下，孩子，那里也有一个尖刺陷阱。”

我赶忙收住即将落地的右脚，向后退了一步。

“这些东西是为了保护我们以防遭到小型怪物的侵害，但对那家伙可不管用。”

「那家伙……您指的是报告中那只赤色牙龙种。」

“没错，欧多伽隆、惨爪龙、赤牙，总之你想怎么叫它都可以，瘴气之谷孕育出的危险龙种，如果你在沿途留意到它的领地标识，多少对它也会有一个初步的印象，相当可怕的家伙……与以往我们见过的牙龙种不同，它更像是被其所处的环境特化了一样，它的爪生十指，派生出5吋长短的锋利刃型爪勾，能够轻易撕裂猎物的组织…还有着高度发达的嗅觉与听觉，在它的感知范围内，很少有生物能逃脱那家伙的追踪，虽然视力已经退化得所剩无几，但那家伙依靠着独特的生态优势在埋骨地中鲜有天敌，通常被那家伙捕食的猎物很难留下完整的尸体，即便它正处于饱腹状态，仍然会将猎物的遗体撕碎带回巢穴。”

“推荐组的小姑娘曾在不久前与那家伙突然遭遇，历经一番恶战后，欧多伽隆就此遁入了幽谷的阴影中……而小姑娘也因此受到不小的创伤，被那道利爪伤及的生物，很难依靠自愈能力及时止血和愈合，那天她回来之后，一言不发的倒在藏身点附近，浑身浸透着鲜血……我和贪吃的小家伙连夜为她缝合住伤口，这才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遭难。”

原野大师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你对她有些看法，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小姑娘远比你所想的更为坚强和好胜，我见过太多的猎人因一次次负伤而离开他们应在的位置，但她很特别，希望你能跟我一样这样去想。”

「……」

“随后，在头天的夜晚，我们一边照料因感染而发高烧的小姑娘，一边为藏身点暗中哨戒，直到黑鳞的吐信者与我们擦肩而过，我才意识到，在这里我们并非仅仅只有一个敌人，更多魍魉仍潜伏在我们四周。”

原野大师一边讲述着，一边指向不远处一块已经干涸的分泌痕迹，那块痕迹我在沿路上看到过很多次，但不清楚是什么生物留下的。

“贪吃的小姑娘向我描述过，存在于其家族收集记录中有着眼镜蛇生体特征的特殊怪物——痹贼龙，一种群居的危险掠食者，不需要太多言辞便可概述它的特征，你可以将它想象为一只长着眼镜蛇头部的贼龙，而大痹贼龙则是他们无数个体中的佼佼者，有着更为庞大的身躯，更加富有攻击性，勾牙内可分泌剧毒，而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它那身乌黑俏亮的黑蛇鳞，大痹贼龙的剧毒对其他怪物或龙种有致命功效，可以短时间溶化猎物的肌肉组织，不过当这种剧毒作用于人体时，通常只会造成强直性麻痹，也算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怜悯吧……只是在中了麻痹毒素后，就算没有当场毙命，恐怕也会被小型痹贼龙们拖回巢穴分食……那些与大痹贼龙共生的小型个体们，通常昼伏夜出，游离在瘴气之谷的各个区域，充当着黑鳞吐信者的斥候。”

原野大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被我们抹去的踪迹。

“之前我问过你，在来之前是否有清理掉残留的信息素，幸好你这么做了，痹贼龙的某部分特质与眼镜蛇无异，它们会依靠吐信来分辨空气中的信息素，一旦猎物的动向被感知，它们便会告知同类围剿猎物，如果再召来那只更大的家伙，我们恐怕就有危险了。”

“不过。”原野大师顿了顿。

“欧多伽隆似乎在不久前曾与大痹贼龙发生过一场恶战，在你们到来之前，我曾在藏身点的南侧发现过大量打斗的痕迹，尽管不知道谁占据了上风，但我敢断定这两个掠食者在为争夺底盘而互相伏击，在最近的一处打斗现场甚至留下了不少小型痹贼龙的尸体。”

“赤牙在与我的那场战斗中受伤后，变得更加凶暴了。”

一直走在前面没有说话的女猎人开口说道。

「听你的口吻，似乎你对它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我还想知道更多细节，接着问了下去。

“嗯……我们不期而遇后，赤牙率先向我发动突袭，在厮斗中我们滚落到峡谷深处，我在黑暗中给予那家伙的左眼以重创，但同时也被它的受痛反扑撕破了右肩的背胛，它带着伤很快便逃遁了，我在那附近徘徊了很久都无法追踪到它的气息，只能拖着伤口返回藏身点，之后的事，我就再没有印象了……”

女孩以左臂侧揽着僵直的井手上，令其以拖行的方式向前移动，我注意到她所说的伤患处，隐约能看到向外渗出的细小红斑。

“我想你说得对……出现这样重大的伤亡确实缘于我的失手，如果当时我做了更缜密的侦查推断，在冒然出动之前布置更周详的计划，便不会放任其逃离行凶……”

女孩的声音很平静，但话语中隐藏的内疚让同行几人都辨得分明。

“……我很抱歉，但我向你保证，这件事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她用力往上托了托井手上的身体，将偏离的重心压回自己的左肩。

啧……真是个我没法应付的不得了女人。

我快步走上前，从后面把井手上的另一只胳膊环绕在我的颈部，我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十分默契的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