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女·云乐传 第四章 易寒

云乐微微一愣，这少年长得颇好，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身形挺秀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下着大雪的日子里穿得却很单薄。现下正挨着那伙计的数落，少年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全是隐忍。那伙计咄咄逼人道“我说你这小子，既拿东西来我们同丰当当了死当，哪里还有退给你的道理？”少年恨恨道“我那是上好的羊脂玉佩，你只当给我一吊钱......”

那伙计转转眼睛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会认得玉的种类？那不过是普通玉髓罢了，还是我家掌柜发善心，才给了你一吊钱，你倒恩将仇报来讹我们。”

边上有人嗤笑“这同丰当能发善心？真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又有人道“这郝掌柜在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花花呢......”“我看，肯定是这同丰当欺负这小后生不懂，骗了人家的好玉佩呢。”......那伙计见风评不对，连忙撂下狠话不许叫那少年进来，转身便进去了。众人叹息一回也就散了。

云乐见那少年可怜被骗，他又生得这么好看，没错她是个实实在在外貌协会。便想着帮他一帮，于是上前对他道“你跟我来......”少年转转头对云乐道“我不认识你。”云乐笑道“想要回你的玉佩就跟我来。”说着便提脚上了同丰当的台阶，那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伙计见有客上门连忙迎了上来，见是小孩子，又见后边跟着那被骗的少年，连忙拦道“小姑娘，有事吗？”云乐微微一笑“我当东西。”伙计放下心来，小孩子且好骗着呢。又对那少年道“那他？”云乐道“我不认识。”伙计见状以为那少年又要来吵闹，想去驱赶。

云乐伸手拦道“有客上门，难道不该先迎客？叫你们掌柜出来，我有好东西要当。”伙计见状怕失去个好骗的客户，连忙进内间去了。

不多时一个精明的中年人便走了出来，迎着云乐坐下，只当她是哪家门户败落来当东西的。云乐端起茶暗想道，这想必就是他们说的着同丰当的郝掌柜吧。

那郝掌柜满脸堆笑，也不理在门边站着的少年，只对云乐道“不知姑娘有什么好东西？我先掌掌眼。”云乐冷笑道“是一枚玉佩。”郝掌柜脸色不变“那我先看看。”云乐沉下脸色道“郝掌柜好大的面子，敢贪我们府里的东西？”郝掌柜一惊，云乐指了指那少年冷笑道“郝掌柜不是已经拿着那玉佩了吗？”

这金陵城里勋贵无数，云乐虽没说名头，郝掌柜也不敢怠慢。只是云乐不过小姑娘一个，郝掌柜也不怎么害怕。“不知尊府上是？”云乐看这同丰当门面虽大，位置却不好，从掌柜到伙计更没一个德行好的，想必背后是没什么靠山的。于是冷笑道“你也配知道我们是哪个府上的？我们公子前两日出门没带银钱，才让他拿着玉佩来当点银子救急。”云乐又指了指少年，又道“你却敢欺负这小厮不通庶务，骗他当了死当又昧了价钱。”云乐将手中茶盏重重放下，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得罪我们家公子？”

那郝掌柜被云乐这一番作态吓的一愣，云乐趁热打铁“那一吊钱还给你，你趁早将我公子的玉佩还来，不然......”云乐冷笑两声“牵扯些你的旧账起来，有你好看的。”那少年也很聪慧赶紧从怀里掏出当票和一吊钱递给郝掌柜。郝掌柜愣愣接过东西，“不知贵公子是哪位？我也好登门谢罪？”郝掌柜不愧奸商一个，这时候还没被骗住。云乐接着冷笑“你也配登门？我们府上的小门你都不配进来。你趁早将东西还来，不然可不知你这小店还能不能立足金陵？”

郝掌柜心里翻腾计较，见云乐穿的确是大家族丫鬟的样式，又气势汹汹而来。云乐只坐着喝茶，眉目冷然，任郝掌柜打量。

郝掌柜心知得罪不起，连忙叫伙计取了玉佩过来，双手奉给云乐道“都是误会，这玉佩我双手奉上。那一吊钱我也不要了，就当与贵府公子结个善缘。”云乐看向少年，少年眼带不屑微微摇头，想来是不想要那钱的，云乐转过头接着做戏，一边接过了玉佩一边道“这吊钱给我们公子的马吃顿草料都不够，你自己拿着吧。郝掌柜开门做生意还是踏踏实实的好，不知什么时候惹上不该惹的人，怕是会死无全尸。”说完也不看那郝掌柜的脸色，便带着少年趾高气扬的走了。

转过了街头，云乐收起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笑道“狐假虎威的感觉还真不错。”说着就将那玉佩还给了少年，“喏，下次可把眼睛擦亮，别再上了奸商的当了。”少年接过玉佩，妥帖放在衣内藏好“你为什么要帮我？”云乐笑道“本姑娘人美心善，路见不平罢了。”少年摇摇头“叔叔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会对你好的陌生人。”云乐心道这家伙疑心还挺重“那就是我看你长得好看，被你美色迷惑，想帮你行了吧。”不过为什么是叔叔不是爹娘什么的？难不成是个孤儿。

少年涨红了脸“我叫易寒，我以后会报答你的。”云乐摆摆手“不用不用，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他都穷的要当东西了，又能报答她什么。不过那个玉佩云乐方才看了看，很是通莹剔透，没有一点杂色，是个好东西。想必这易寒也是落败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吧，才有这种好东西。

云乐转身要走，易寒跟在后边问道“你叫什么？”云乐也没回头，摆摆手道“叫我雷锋。”易寒喊道“雷风，我记住你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云乐闻言一趔趄差点笑的岔了气。回头看去，易寒还在不远处眼神坚定的看着她，易寒见她乐不可支，以为云乐是看不上自己，于是道“我如今是没报答你的能力，但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云乐看着易寒坚毅的眼神，虽然穿着单衣，挺拔的身躯在寒风中也丝毫没有瑟缩。

于是也收起笑意眼神坚定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报答我的。”易寒一愣，这才慢慢离去。

云乐与易寒分开后，又在街上逛了许久，直到吃午饭的时间才带着给李庚家的和福子买的东西找了家店吃饭。云乐兴致勃勃得点好了菜，转过头却看见两个熟悉的人，一位中年妇人带着一男一女。

是云杜氏带着云礼，她的便宜娘哥哥，把小可怜卖了的亲娘亲哥哥，那个年轻女子想必就是云礼的新娶娘子吧。云乐看见她们，心里不由得心里泛酸，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云乐知道这是原身小可怜留下的意识。

“客官，你怎么了？”云乐回过神，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看着眼前迷惑的店小二说“没事没事，眼里进了沙子。”店小二笑道“坐在窗边是有些风大，客官要不要换个位置。”云乐摇头道“不必麻烦了，上菜吧。”小二连忙上菜，云乐在心里默默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用你的身体好好活着的，活的比他们都要好。

说话间，菜已上齐。没想到云杜氏带着云礼夫妻也进来这家店，就在门旁空位坐下，就与云乐隔着一扇屏风。“礼儿，你给碧儿多点些养身子的菜，走了这一天的路辛苦了。”是云杜氏在说话，云礼扶着他娘子坐下温柔道“碧娘，你歇歇罢。”碧娘柔柔道“娘你可累着了？相公也坐着罢。”......

云乐背对着她们冷笑，这家人倒是和和睦睦，亲亲热热，小可怜却早已病死在罗婆子那个幽深小院里了。不知那个时候，云礼是否正在欢天喜地娶亲，云老头子和云杜氏是否正在喜气洋洋的接着儿媳妇的敬茶，云家是否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一切都是踏着小可怜的命，用买她命的钱得到的。

等她长大，等她长大些，一定会为小可怜讨回公道，让云氏一家都得到报应。云乐心中暗下决心。

云乐待云杜氏等走了之后方才结账走人，慢慢踱步回了安国公府。此时已经是快要掌灯了，云乐去回李庚家的话，又拿出买给李庚家的的胭脂水粉。

李庚家的笑道“你这孩子，难为你记得我。事儿办的怎么样？”云乐熟稔的为李庚家的捶腿，“嬷嬷放心，只待后日去取货就可以了。”李庚家的眯眼道“其实若是事情实在是办的为难，你是读过书的，可知无功无过这句话？”

云乐心知李庚家的是在提点她，若是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也就规规矩矩买些市面上有的，这样即便没什么功，也不会落什么咎处。李庚家的确实待她很好，留她在府里，派她差事又处处提点。

云乐感激道“嬷嬷放心，此事我必然办的妥当。”李庚家的见云乐心里有数的样子，心知她聪慧，也不再说，事儿办的漂亮总比中规中矩好不是？

不多时李庚家的带着云乐和福子用了饭，便叫都去歇着，明天一早还有事。云乐便和福子回了房，又拿出几盒胭脂给福子“福子姐姐，这是我今日在胭脂铺里买的，颜色极好，很衬你肤色，你试试罢。”福子连连摆手，紧张道“我不会用这些的，我也从没用过。”云乐打开一盒水粉色胭脂道“我教你啊。”说着就要往福子脸上抹，福子连连后退，云乐还是成功得手。又给上了茉莉香粉，拿碳粉画了眉。

最后妆成，福子搂着铜镜道“没想到我也能这么好看。”云乐笑道“福子姐姐很好看，月上嫦娥也就这样了。”福子笑道“你这丫头净胡说，嫦娥是仙女，我哪儿比得上。”又仔细看了看自己道“这些粉儿贵吗？我也要买些，怪不得我常看大夫人身边的姐姐们都常常让二门的小厮们去买。”云乐笑道“不贵不贵，这几盒胭脂本来就送你的，你既想要，我后天还要出门的，我再给你带其他的回来。”福子欢喜道“云乐你真好。”又转身去她柜子里掏钱给云乐“喏，这一吊都给你，你给带些好看的回来。”

云乐心知福子直爽的性格，不要她钱她反而不喜欢。于是便接了过来，又想起李庚家的的话问道“嬷嬷说明天有事，是什么事啊？”

福子一听，顿时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云乐道“你今日出去了不知道，大夫人院里叠翠姐姐犯了事，明日要当众责罚，听说还要叫人牙子发卖，叫咱们这些丫头都要去观刑，好让我们长些记性，都别再生些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