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天使启示录 第九十八章：伊丽莎白（一）

天朝境内，深夜。

漆黑的寂静里只能听见轻轻的雨珠掉落的声音，而这微弱的淅沥声也很快被忽起的狂风遮盖。

凯尔德此时此刻非常想抽根烟，可惜在这漫天飞雨之中，香烟一拿出来就受潮不能抽了。他将手伸进口袋，低着头行走在无人的街道。

就在他专心走路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抬起头同时抽出长茧子的手。

凯尔德耐心地朝自己的双手吹气，然后把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

“摩西摩西，请问您找哪位？”凯尔德半开玩笑地说。

“校长，”清脆如铃的女声传来。“听说您获取伊丽莎白的相关情报，有这回事吗？”

凯尔德闭上眼，细细地听着菲那成熟而令耳膜愉悦的声音。

“如果属实，为何您不第一时间找我？”菲的语气带有几分责怪，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渴望获得这方面的信息以至于她在说话时出现了一点慌张。

“我晓得伊丽莎白是你这辈子都难以迈过的坎，只是在确定情报是否正确前我不打算浪费你的时间。”凯尔德解释说。

然而，这个解释菲并不是很满意。

“校长，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不过说......”菲说。

凯尔德一眼便看出菲的心思：“行了，菲，你打电话给我一定是有什么状况向我汇报。”

“校长，执行部特别行动小组已经遭遇萨格贝恩，就在飞往目的地的途中。”菲简明扼要地说。

凯尔德抬头仰望了一会。

暗淡的夜幕，点点雨滴飞舞在半空中，倾斜着缓慢下落。在有路灯的地方，雨滴被照得泛光，偶尔会有车辆经过这里，告诉凯尔德这里并非空城。

“菲，”凯尔德开口说。“你心目中的小雨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菲思考了片刻说：“就是那种，淅淅沥沥的，伴随冷风扑面的感觉，不对，应该是像雪花似的无数雨珠在阻力、风力和重力加持下的飘落过程。”

凯尔德扑哧一声笑了。

“你总是把一件事想得很复杂，但往往我们只需要主观的那部分。”凯尔德认真地说。“所以这件事你放心地交给执行部那帮人去做吧。”

“我才不担心他们呢。”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下半句就说不下去。

凯尔德姑且权当没听到，他说：“伊丽莎白极有可能在我目前呆的城市里，如果确认到她存在的迹象的话，我会不择手段将她带回血枫。”

“谢，谢谢......”支支吾吾了半响，菲说道。

然后她十分默契地挂断此次通话。

看得出来，菲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伊丽莎白，哪怕伊丽莎白完全不在乎，凯尔德在雨中站了一阵子。

冷风拍打他的脸颊，他缓缓地放下手机，如同放下心里的一道伤疤。

“是这座城嘛，是的吧。”凯尔德的记忆恍惚间又回到他刚下铁路列车的情景，那时雨不曾下，天也没那么黑。

血枫大学专用列车明明可以高效率地开往这里，但凯尔德偏偏选择人多的地方，不知是出于某种特殊的爱好，他总是喜欢人多聚集之所，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一个人独行。

城市的变迁往往是很快的，许多时候以前，热闹的地区就变得冷清，比如血枫校车直达的车站，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前曾是这座城最繁华之处，但伴随市政府的转移，这些喧嚣纷纷跟随而去，只留下无尽的空虚与落寞。

凯尔德安静地挤在人堆当中。

这个时刻的他是最普通的，是属于上班干活那类人的一员，尽管这是在旁人眼中，区别无非是他的年纪很大。

确实，一个退休的人还去那么费力地挤车，不嫌糟蹋自己么？

虽说那个时间没有下雨，但乌黑的云朵早已聚集在一团，把天空捂得严实。

雨是必来的，阴云便是征兆。

凯尔德没带伞，他认为伞是属于需要伞的人，而他更喜欢接近自然，比方雨，稍微淋一淋，蛮不错的。

这时会有几个年轻的路人看不下去，跑过来给他一同合伞，凯尔德显然不乐意接受，他委婉地拒绝对方的好意。

“年纪那么大了，老爷子，万一淋坏了可咋办？”路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虽然我年纪大，但这不妨碍我的身子骨差，凯尔德在心里默念。

他从口袋里取出烟，却被管理员拦住：“老爷子，这里是公共场所，禁止吸烟。”

凯尔德很是无奈，找个地方抽烟居然如此难。

他瞥了一眼手机地图软件里标注的地点，索性一股脑地走，走到现在。

雨下了起来，天也泛着黑，树叶发出稀稀疏疏的嘎吱声。

这是凯尔德非常讨厌的独处环节，出发前维克多提议让他代自己去，凯尔德立马说：“伊丽莎白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你，我去吧。”

凯尔德忍受着比时间更加煎熬的孤独，这样的寂寞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品尝，如今只是稍稍咀嚼一口，味道依旧。

远处有一抹昏暗的灯光，在没有路灯的黑暗里显得异常突兀。

是一家熟食店铺，晚上开张。

店铺前立着一个牌子，上面用几个丑陋无比的青蓝大字写道：“本店六点到二十点打烊。”

原来是深夜开店的熟食店铺，怪不得，怪不得，凯尔德没想太多就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热腾腾的白雾便扑面而来，把他快冻住的脸颊裹得热乎。

“请问老板在么？”凯尔德大声说道。

“有。”一个包含沧桑的女声从柜台传来，只见一位披着连衣裙的女人从柜台下面钻了出来。

凯尔德眨了下眼就把这家店全看了一遍。

“来份卤肉，要管饱的。”凯尔德大摇大摆地找了位子坐下。

“先生请稍等。”女人甩下话就赶忙踱步跑进厨房。

灶火燃烧的声音随即响起。

凯尔德见状如释重负地抽起烟来。

这里没人，他抽烟也只有他跟老板娘知道。

实现抽烟的代价竟然是脱离群体而投身孤独，这种经历似曾相识。

“关东煮，两串。”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打断凯尔德的思绪。

他放眼望去发现一位穿着长裙的少女走进店铺。仔细看时，那少女五官精致，身材极好，放在同龄人里面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少女。

“先生，不介意我坐您边上吧？”少女礼貌地说。

奇怪，只是坐旁边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询问我，想坐就坐呗，凯尔德表示不解。

再打量一遍时，凯尔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气质很像一个人，但凯尔德一时间回想不起来。

女人端出凯尔德点的熟食后跟少女寒暄了几句。一看就是熟客，否则待凯尔德的态度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不过也并不奇怪，因为凯尔德已经好久没来过这城，好久。

“你是一中的学生吧？”凯尔德拾起筷子问道。

“是的，”少女没有否认。“先生不是常客，恐怕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凯尔德点点头说：“确实如此，可惜没找到住处，要在外面过一夜了。”

少女低头不语。

这双眼睛......凯尔德接着开口说：“你认识一个叫陈遂的人么？”

赌一把，凯尔德心想，既然邂逅了陈遂的同校生，不妨随口一说，假若对方是不知道也没事，总之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少女抿了一口热汤。

“我是陈遂的大学校长，此次前来的目标是本市的一中。”凯尔德顺水推舟道。

“不瞒您说，我是陈遂，他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