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局 三十三 设计

我将令壬支走，又吩咐茉裁当晚一直在外侍候拦住来往人等，只因今夜我要分一缕魂飞进当今君上赵颐的梦境。虽说我有些法力，但每用一次就会被反噬，身子也要亏上许多。加上之前为救令壬还未完全恢复，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总不愿再冒险。只是时机成熟，不得不行此招。

赵颐子时仍旧在批折子，大抵是下了心勤政救国，不想列祖心血毁在自己手里。我等了半日，他仍扎挣着不睡，终于不耐烦地施个简单的昏睡决，好与他梦里相见。

他的梦里我已布下满池莲花，莲心一船，上置棋局一盘，我端坐一边，邀他对弈。赵颐一见是我颇讶异，然则棋局委实趣味盎然，便登船在我面前坐下。

端详这棋局，白子势薄，虽死犹生，黑子大军压境，虎视眈眈。俨然就是王朝当下之困。赵颐落白子，是先固其之所缺，弃僵死，救远联近，破黑四方之困。我见了笑道：“君上同令将军商议趁太后甲子大寿，合宫宴饮之际，让令将军带兵围住牛守仁、许秋山二人的官邸，捆其妻小，令家军将其党羽的妻小拿了，逼得那些攀强附会的倒戈，将牛、许二人的罪行条条列出以自保。牛、许一死，桐山党没了领头人物，再各个击破，朝堂可一新也。”

“不错，这便是我同令将军一道商议的兵行险招。”

我点头，“只是经此一事，桐山党必然将令将军视为仇敌，太后定要问罪，不知君上可有妥当的保将军无虞的计谋？”

“余孽难除，令将军还是暂避锋芒的好，只能委屈令将军在狱中待十日，一则平太后之怒，二则也好免受那些文官的攻击。不过朕自会打点，不教令将军伤一根毫毛。十日之后，朕再以国运渐危，当重用令将军赦将军出来。封护国大将军平南藩王，再待时机成熟攻西藩王贾翎。”

“如此，到时也可说功过相抵，纵太后也无话可说。”我接着说道。

“不过，沙场凶险，贾翎纠集二十万大军，又有南藩王势力投靠，令将军神武英明，谁胜谁负，竟不得知。”赵颐说道平日里自己最担忧的，不觉神思凝重起来。

我不急不慢地落个黑子，回道：“战场本不可人力可测，君上既然倚重令将军，何不信任令将军的能力？君上只着力搜集那些党羽的罪状，来个一招毙命，其余皆让能者各司其职便是。”

赵颐点头，“至于岚姑娘所言的南山五名士，我已命大儒王奉筠座下得意门生五人诚邀，先王锦衣玉食请他们不得，楚生进言不若只挑些寻常瓜果，以叫卖之名接近五人，再发巧言说服他们出山，朕觉有理，又写赋一篇，明朕治国之心，望借此得天下人才相助。”

“君上事事亲为，自得民心。待朝堂一新，君上王权巩固，就可提拔清廉正直之人。只是······”我今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和赵颐商讨天下大事，而是送出一包药。

“只是怕令将军功高盖主，温陵知令将军而不知君上。”

赵颐听了眉心紧锁，心想不差，令壬是前朝战功赫赫的能将，之后自己又要倚靠令壬东征西伐，届时民心所向，难保令壬不起别的心思。但若自己对令壬下手，反落个昏君的名声，实在为难。

我挥手退去棋局，递给赵颐一包药粉，“此药名七七软，中毒后七七四十九日内与平日无异，第四十九日则筋骨消融，再不能行走，成了废人。”

赵颐听这药这般可怕，登时不敢接过来，疑惑问道：“此药竟如此狠毒，岚姑娘这是何意？”其实赵颐早已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要维持他明君的模样，就让我替他说出这有些不义的计策来。

我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也罢，我说道：“等令将军在狱中，君上要保令将军不受一丝一毫的伤也不妥，一则太后那边也会做些手脚，君上不如只吩咐不准重伤将军，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至于饭食，君上定要小心安排，不可让那些怀恨之人趁机伤了将军性命，至于这药何时用，如何用，君上自便便是。”

赵颐点头不语，忽而又看着我笑了，问道：“岚姑娘和将军天作之合，将军有幸得如此胸怀的女子相伴，本王着实艳羡。温陵得姑娘，亦是我朝之幸。”

我倚在他的耳边，衣裙跟着我的动作也覆上他的，与肌肤轻微漾起一阵酥痒。“君上乃是天子，小岚得见天子盛颜，才是小岚之幸，纵使不过梦中，已足够小岚一生怀恋。”最后一句便是有意提醒赵颐这一切不过梦中。

赵颐忽然被点醒，抱起我的一缕魂坠入他的胸怀里。满池的莲花随着船上的动作起起伏伏，开合摇曳。一池涟漪消融了船上的春光，我在赵颐之下，有些眩晕，或许是法术用了久的缘故，或者是赵颐的天子气息，或者是情感起伏的晕。一点点，我失去了知觉，只有同赵颐之间的感觉，激荡不止。

不过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我与赵颐之外，还有第三个人也在这梦境里。但我并不能搜寻到，只有一阵模糊的，不安的感觉。一双冷冷的眼，在梦境里的某个地方，窥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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