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连篇之城市异物 第二话。拘魂司

陆建军在医院醒后，是钟刈和陆仲秋陪在身边，正好陆仲秋去厕所的空挡，陆建军缓缓睁眼，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钟刈，急忙喊醒他，询问车祸的事，钟刈告诉他除了他自己，其余几个都是轻伤，陆建军这才松一口气。

钟刈忽然想起了从车中救出陆建军时他说的那句话，于是他问陆建军，“师傅，您昏过去之前说的那女的，我们没有发现啊。”陆建军似乎也是刚想起车祸的起因，撑着身子坐起来。陆仲秋从厕所回来看到陆建军坐起来，急忙去喊医生。

钟刈给陆建军垫了枕头，让他坐着舒服点，然后陆建军道出了当时的状况，大雾中，警车本来好端端地疾驰在高速路上，可忽然间雾越来越浓，甚至看不清十米开外的路况。

陆建军本该减速慢行的，但还未来得及踩下紧急制动踏板，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吓得他猛地一甩方向盘，才会造成这场车祸。钟刈追问那女人的模样，陆建军皱了皱眉，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说了句，“长发、白衣。”便没有了其他的印象。

钟刈心里迟疑了一下，师傅口中所述的，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们四人在河边所遇见的。

从医院回到家中，钟刈辗转反侧，实在无法安心入眠，于是又回到警局，找来下午他们经过那座桥的行车记录反复查看，一到河边，影像就被某种电波干扰，导致画面混乱。

钟刈反复查看，最终无果，忽然，他注意到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下午4：44分，正出神呢，电话响了。吓了他一跳，他双手搓了搓脸颊，抓起手机，是崔灵均打来的，让他来家中喝酒小聚。

抓起外套，钟刈走出警局，他没有驾车，而是绕过几条小巷，前往崔灵均的家里，在经过某条小巷的时候，他无意间见到一个男人，站在巷子深处，手中像是拿着一根木头一样的东西，等他挥动了一下，才发现，是一把镰刀杖。

钟刈胡思乱想间，手已经下意识摸向腰间，然后伴着轻轻的步伐，向男人靠近。

走近了一些，钟刈才看清楚，那男人脚边躺着另一个人，远远看去，已经没了生的迹象。再靠近了一些，钟刈轻声喊道，“放下武器，手抱头，头靠墙，否则我开枪了！”

那拿着镰刀的人并没有跑，也没有动，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看钟刈。钟刈慢慢朝他靠近，像是老虎扑食前的镇定，他再次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声音大了一些，这下，手持镰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头，齐肩的长发遮住了侧脸，昏暗的路灯下，钟刈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现在投降我不会开枪，扔掉你手中的武器，手抱头！”

那个男人仍旧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钟刈正欲冲上去制服，男人忽然转过头来，眼睛闪着刺眼的红光，让钟刈晃了神，男人嘴角微微一笑，说了句，“原来是阴司。”然后“噌”的一声消失了。

钟刈揉了揉眼睛，并没有听到那男人的低语，等他定好神一看，眼前的男人已经消失了。俯身去探倒地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可身体还是温热，钟刈赶紧拨通了值班室的电话，警车随即赶到。

崔灵均自然被拉来进行尸检，陆仲秋也跟着凑热闹，钟刈负责搜集了附近居民和路人的口供。

等大家再聚到钟刈办公室的时候，崔灵均摘下眼镜，告诉钟刈尸检结果，死者是醉酒后，睡意太沉，呕吐物从胃经由食管、咽反流到气管，流向细支气管，最后堵塞肺泡，导致肺的呼吸功能丧失，从而引起窒息死亡。

钟刈也证实了崔灵均的观点，因为依照目击者——酒馆老板的口供，死者确实是从酒馆后门出去，之后就再没回到酒馆，老板以为他自己回家了。

崔灵均一面泡着咖啡，一面说，“讲得通俗易懂一点，死者就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陆仲秋听罢感觉胃里一阵翻滚，赶紧跑去厕所，崔灵均指着他急促奔跑的背影，“让他别来他不听。”然后摇摇头，“看来，以后还是少喝酒啦！喝酒伤身，还索命啊！”

听到说喝酒的事，钟刈才想起了之前他本事要去崔灵均家赴约的，“对了，之前约我去你家，是要说什么？”崔灵均坐下来，双脚搭在桌上，喝着咖啡，“还是等陆仲秋来了告诉你吧。”

陆仲秋跌跌撞撞地从厕所回到钟刈的办公室，二人看他的样子是吐了不少，崔灵均直摇头，“幸好你大学学的是研究脑子里的东西，而不是腹腔里的东西，不然准能得厌食症了！”

陆仲秋连连摆手，“再说我又要吐了。”钟刈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赶紧说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陆仲秋赶紧倒了杯水，一股脑喝下去压了压胃里还在翻滚着的恶心，然后说，“下午一队的人打我爸的电话，是我接的，那时我爸还没醒呢，一队的人说有人来警局找我爸提供溺水案的线索。”

“然后呢？”钟刈追问，陆仲秋继续说道，“然后，那目击者说看见了一个拿着镰刀的男人，站在溺水人身边，眼见溺水者在拼命挣扎，他也不管不顾的。后来这目击者被吓跑了。”

崔灵均赶紧问，“这目击者被什么吓跑，他又为什么不报警呢？”陆仲秋压低了嗓子，“因为他说，他看到那拿镰刀的男人的眼睛会发光，所以就给吓跑了。来投案是因为后来看到新闻里说悬赏提供证据，这才大着胆子来找我爸的。”

“目击证人是干什么的？进行精神评估了吗？”崔灵均再次追问道，陆仲秋答，“暂时还不知道，因为我那时还在医院，回来的时候，目击者已经走了。”

钟刈这下没有质疑陆仲秋以及那个目击者的话，他看了看陆仲秋，又看了看崔灵均，然后缓缓道出，“那个拿镰刀的男人，我刚才也见到了。”

崔灵均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用手机拨通了档案室某人的电话，让对方送来刚才所说的目击者的证词，等到证词拿来，崔灵均并不拿给钟刈过目，而是迅速扫了一下，然后对钟刈提问，“你见到的那个拿镰刀的人，有什么外貌特征？这个，陆仲秋可没有提到。”

陆仲秋连忙摇头，也表示警局的兄弟没有说明这方面的情况，钟刈开始回忆，然后叙述出来，“一米八五的个头，及肩碎发，披着的，一身黑袍，手里拿着木杖镰刀，脸因为路灯昏暗又是背光，所以没看清，唯一肯定的是，他的眼睛的确会发光。”

崔灵均合上证词，“发什么颜色的光？”

钟刈不假思索回复，“红色。”

崔灵均紧张的神色加重了些，陆仲秋不解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拿来供词翻开，惊呆了，因为证词所述和钟刈所述，丝毫不差。陆仲秋吓得猛地合上证词文件夹，手撑着桌角，挪动身子斜靠了上去，“我只擅长解决心理犯罪，这非人类的问题，我可应付不了。”

钟刈一向也是崇尚科学的，却也在这接连遇见的异象下有些动摇了，他一言不发，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

崔灵均也不再淡然处之，他此时也在回忆车祸后遇见的怪事，还有那个从河里冒出来的幻象。他一直以为，只有他自己看到了那青面獠牙，披着长发的东西，是他自己不愿信，也不愿说出来，如果摆上台面，总感觉像是造谣生事一般，这不是他一个只遵循客观事实的验尸官该有的性格，所以他憋在心里，一直不说。

而另一边，陆仲秋自看到死去的好友罗志远那一刻开始，就认定一切是脑部受到强烈震荡从而产生的幻觉，所以也就根本没当回事。

最后，说回钟刈，其他人的想法，他不敢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多年来所做的那个梦，并不只是梦而已。因为梦里，有个人一直称呼他为，阴司。那个人有着爷爷的容貌，却穿着剧里才有的戏服，手里拿着一把剑，不断地呼唤着，阴司钟刈，一刀一叉，顾名刈。阴司是你的归宿，也是使命，待你寻回伙伴，便是你们履行职责的时候。

钟刈看着眼前的二位好友，再回想一直缠绕着自己的这个梦境，为何在这几年越发频繁，因为他认识了陆仲秋，接而认识了崔灵均，所以梦境又突然很合时宜地跳进脑海。然后，他大胆地提出了疑问，“河中的那个东西，你们见到了吧？”

凌晨两点半，暴雨再次袭来。三人在钟刈的办公室里，说着二十几年来都不曾相信甚至谈起的事，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几人在办公室里，或站着，或踱步，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烟灭了一根又一根。

崔灵均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两次命案的目击者，都并没有见到那个拿着镰刀的男人对死者施暴，并直接导致死者死亡。他不但没施暴，还不施救，倒像是在同死者道别。陆仲秋看着崔灵均，不解其意，此时崔灵均的电话响起，来自另一个刚刚一同经历车祸的人，魏茂行。

电话里，他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快来我家，世茂佳苑，快……救命！”

钟刈驾车疾驰在去世茂佳苑的路上，到路口亮出警徽，打听到了魏茂行的住所，破门而入，魏茂行被反绑在椅子上，嘴被封住，但看不见封嘴的用具，远远看去，更像是被胶水粘上一样。

屋内没有开灯，陆仲秋尝试打开开关，却发现电源被切掉，窗帘也被拉上，那个拿着镰刀杖的男人就站在窗帘透过来的微光下，从剪影看，是钟刈和那个河边目击者看到的那个人。

还未等三人开口，对方已经发话，嗓音低沉，像是被烟熏了一辈子，“你们四阴司总算聚齐了！”

钟刈掏出警枪指着对方，那男的回头，四人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睛。陆仲秋惊呼，“是你！”崔灵均忙审问，“那两个人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男人冷笑，拄着镰刀慢慢朝前挪了几步，鼻腔发出冰冷的嘲讽，“哼！看来这后裔也没了前人的记忆，说来，我与你们还是同僚呢！不过你们别追着我，也追不到我，我是拘魂司，不挡你们的道，你们四人也别碍我的事！”

他走到魏茂行面前，用着一只有半寸长指甲的黑色手指在魏茂行嘴唇上随意一划，魏茂行的嘴顿时张开，大口喘气。同时，男人“噌”地，如刚才钟刈见到那般，消失了。

救下魏茂行，电源自动打开，四人在这逼仄的客厅里，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