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三十五回 盈盈明月增佳致 细细清风送好音(一)

夜月照时金琐碎，

清风拂处玉玲珑。

岁寒别有非常操，

不比寻常草木同。

这是《重阳全真集》中的一首“咏竹”。王重阳的诗集中，描写景物的诗作并不多见。这首“咏竹”，虽然没有描写竹子的形貌，但是却着重写出了竹子不畏严寒、独领风骚的内涵，这也是一种自誉的表达形式，形同苦修者一样，坚韧不拔，与众不同。

闲话少说，书接上回。话说那蒙面人的鼓声被琵琶声完全掩盖，再无声息，不由失声惊呼。

一听“桃谷三仙”，王重阳心头不由“突”地一跳，心中暗想：“这三位前辈不仅技艺精湛，而且内力深厚，能把如此高强的内功运用到乐器之上，笛子、古筝和琵琶各有韵味，与众不同，不亚于天籁之音，形同仙乐。”想着，赶紧循声看去，只见在花圃的远处有一座悬崖峭壁，从峭壁中间的两三丈处，却突出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如同天台一般，甚是宽大。此时，上面正坐着三人，鹤发童颜，衣袂飘飘，形如天上神仙一般，仙风道骨，气势非凡。

只见上首的一位清瘦老者，白眉皓首，鹤发童颜，头挽冲天发髻，身穿灰色道袍，手执一支碧绿竹笛，如同太上老君一般，正笑吟吟地看着岩下三人，开口说道：“石施主自称是看破红尘，闭关养性，我看你还是凡心未了，俗念未除。不如，让贫道给你吹一曲巜太平调》，静心安神，驱除杂念吧！”

说完，双手执笛，气贯于口，轻轻吹了起来。笛声嘹亮，悠远深长，犹如大漠雕鸣，空谷猿啼，空灵而漂渺，清新又脱俗。王重阳和戚女侠恍若神离，飘飘忽忽，仿佛置身于一望无垠的大漠荒原，黄沙漫漫，天地交际，沙天一色，一对大雕，正在天空遨游，不时引吭长鸣，声震环宇，回响激荡……

忽然，“咚咚咚”地一阵鼓响，为笛声打起了鼓点，节奏时快时慢，时缓时急，似乎故意扰乱笛声，控制节拍。显然，那黑衣蒙面人也抵受不住这笛声的魔力，正在敲击羯鼓，运功相抗。

忽然，笛声嘎然而止，接着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道兄的这曲《太平调》吹了数十年了，火候越来越老到，功力也越来越深厚了！”

王重阳赶紧收回心神，循声望去，只见岩上中间的一个胖大和尚，袒胸露肚，肚大腰圆，浑似弥勒佛再世，面前摆着一架檀木古筝，正笑咪咪地看着下方三人。

老道人微笑道：“大师过誉了，您的古筝也是天籁之音，胜似仙乐，世人也无几能比了！”

胖和尚“呵呵”笑道：“好，那我就凑凑雅兴，续奏一曲巜云水禅心》吧。”说着，伸出那粗大手指，轻拂琴弦，竟然灵活之至，缓缓弹奏起来。

琴声“叮叮咚咚”，如玉珠落盘，似小河淌水，清脆响亮，缠绵回响，让人仿佛置身于蓝天白云之下，高山流水之间，聆听着鸟鸣水响，俯瞰着绿水青山，心胸情不自禁地为之敞亮，为之倾倒，完全沉醉于鸟语花香，空谷回响的山水情怀之中……

王重阳和戚女侠都是双眼微闭，心驰神往，已完全陶醉在了琴声之中。那蒙面人也是神色痴迷，鼓声渐弱，似乎也要淹没在这琴声之中。

猛然间，那蒙面人蓦地惊觉，赶紧气沉丹田，力贯双臂，奋力一击。“咚”地一声，鼓声暴起，回声激荡，真气四散，竟如空谷回响一般，声震环宇，余音缭绕。

忽听“嗄嘣”一声，胖和尚的琴弦突然崩断了一根，琴声却兀自回响，一起一伏的，与鼓声一起飘荡，越传越远，终于没了声息。

老道人和胖和尚都是一惊，心中暗想：“这老家伙过了这数十年，功力也是大增，已经远非昔比了！”

王重阳和戚女侠也是心头一震，只觉体内气血翻涌，真气激荡，喉头一咸，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好一个石老怪，果然是名不虚传，那咱就趁热打铁，再听听我这一曲巜十面埋伏》吧！”随着一声清叱，岩上末尾的一个白发苍苍、身形瘦小的老妪，怀抱一只古色琵琶，瘦若鹰爪的手指一挥，“叮咚”一声，犹如战鼓擂响，震的众人都是心头一震。

接着，又是“咚咚咚”的数声响起，众人的心头也随着就象敲鼓一般，跟着“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而那琵琶声却并不停止，接下来便如战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连续响个不停，急如暴风骤雨，风卷残云，震的众人心头狂跳，几欲崩出胸膛。

王重阳赶紧运起“九转还阳大法”，奋力相抗，同时伸出右掌，抵住戚女侠的后心，为她输送内力，控制心跳。

再看那蒙面人时，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蒙面黑巾也早已经被汗水浸透。只见他一手执鼓，一手疾风般的急敲，鼓声犹如暴雨倾盆，已经分不清鼓点了，只是“咚咚咚”地响成了一片。

琵琶声和羯鼓声响作了一团，山谷的回声也已经回荡不迭了，只是“嗡嗡嗡”的乱响一气，声震四野，鸟兽蛰伏……

蓦地，只听“嘣嘣”两声，混响嘎然而止，蒙面人和瘦老妪同时大叫一声，两人的乐器也是同时鼓破弦折。只见那蒙面人猛地一俯身，“哇”地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而那瘦老妪也是身形一晃，看情形也似要支持不住了，幸亏被那旁边的胖和尚伸手一扶，这才稳住了身形。

蒙面人挣扎着站起身来，冲岩上三人伸了伸大拇指，嘶声道：“桃谷三仙，好！”说完，踉踉跄跄地回身就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山路之中。

王重阳和戚女侠也是如释重负，身体立时瘫软了下来，无力地靠在岩石上喘息。

那老道人看着两人，满脸惊诧之色，“咦”了一声，开口问道：“丫头，这年轻道人是什么人，内功相当不错嘛？”

戚女侠显然是识的三人，神情有些娇羞，轻声道：“他……他是终南山重阳观的王重阳，王真人。”

“王重阳……”老道人眉头一皱，脸上登时露出了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