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二十八回 不会搜空向外寻 蛟龙猛虎倒颠擒(二)

盐帮三老回头一看，只见同来的五名随从已经死了四个，只剩下了一名青衣大汉瑟缩在队伍的最后边，浑身筛糠似的抖战不停。盖文杰恨恨地看了战十八一眼，却是敢怒不敢言。他心里非常清楚，就凭自己几个人的功夫，加起来也不是战十八的对手。所以，尽管心中怨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造次。

忽然“啊”地一声大叫，盐帮最后那名大汉终于情绪失控，再也承受不住，举着火把撒腿便往后跑。他如疯如狂，口中大喊大叫，没头没脑的只顾乱跑。待跑到一处水塘前，要过小桥时，不提防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便跌入了水中。

众人不由心头一紧，感觉情况不妙。果不然，只见那大汉刚一跌入水中，便大声惨叫，慌不迭地拼命往岸边游。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爬上岸。众人看时，只见他脸色发黑，双手抖战，口中“嗬嗬”大叫，刚走了两步，便“扑”地倒地，一命呜呼了。看这情形，显然是中了剧毒之兆。

“这水中有毒！”众人心中一凛，暗自想道：“这偌大的水塘，而且沟渠相连，不知汇集了多少池水。如果每个水塘都有剧毒的话，哪得什么样的毒药才能有如此强大的药效？”

盐帮三老眼见五个手下尽数丧命，也是心头火起。盖文杰恨恨地骂道：“该死的短命鬼，胆小如鼠，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自庭院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凄婉、哀怨的歌声：“月色昏，夜深沉，秋风萧瑟灯长明。吹落了一地黄叶，冷漠了多少痴情。再看人间坟茔，又添了多少亡灵……”歌声空灵、悠荡，飘飘渺渺，似有若无，听了教人心旌摇摇，神魂飘荡。

众人听了，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头皮发麻，心绪恍惚，气血翻涌，甚是难受。“他奶奶的，什么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老子可不怕你！”战十八勃然大怒，高声怒骂。那歌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刺耳了。

终于，“五虎门”中的一名年轻弟子功力尚浅，抵受不住。他双手捂着耳朵，疯狂地乱跳乱跑，满地乱蹿。“断魂刀”段凤山大声喝叱，也无济于事。最后，那名弟子猛地跑到一座假山跟前，以头猛烈撞击石壁，“呯呯”几下，已是头破血流。他如痴如狂，浑然不知疼痛，又是狠狠地用力一撞，立时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王重阳知道这是一种厉害的催眠功夫，利用高深的内功，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刺激人的神经，使人产生一种幻觉，乃至精神错乱，发狂发颠。于是，气沉丹田，力贯于胸，引吭喝道：“何方高人，不妨现身，全真道人王重阳在此拜上！”声音宏亮，犹如撞钟，在庭院中回旋、震荡。

那歌声嘎然而止，院内立时恢复了寂静。原来，王重阳的“九转还阳大法”乃是一种至刚至阳的无上内功，刚猛无比。他这运气一喝，犹如当头棒喝，立时便破了对方的歌声。众人不由长吁了一口气，精神也随即放松了。

王重阳四下环顾，只见走廊两边悬挂着的灯笼殷红如血，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发着诡异的幽光。立时，心头猛地一沉，蓦然变了脸色。

李万豪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问道：“王真人，有何异样？”王重阳神色凝重，双眼紧盯着一盏灯笼，沉声道：“李捕头，这些灯笼忽明忽暗，你不觉得蹊跷吗？”

“是呀，我也是觉得不对劲，正想过去察看一番呢！”李万豪愕然道。

“而且……”王重阳沉吟了一下，接着道，“而且这些灯笼初时殷红如血，灯火通明，而此时却是幽冥昏暗，灯火迷离，甚是诡异，其中必有蹊跷。”

李万豪听了仔细一看，神色登时一凛，沉吟道：“不但灯火诡异，而且空气中似乎也有股莫名的异香。这些灯笼一定有问题！”

话音刚落，陡见人影一闪，一人已经飞身抢出，纵身跃上了廊顶。那人的速度太快了，犹如猿猴上树，又似苍鹰扑兔，眨眼之间，众人还没等看清楚是谁时，她已经跃上了廊顶。

只见那人在上面东蹿西跳，剑光霍霍，“嗤嗤嗤”数声响处，便见从廊顶上纷纷落下了许多残丝断线。昏暗的灯光，立时又明亮了起来，将庄院内照得耀如白昼。

众人登时明白了，原来灯笼内藏有机关，全靠这些丝线连接。其实，令人恐惧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大虫猛兽，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未知和幻觉。一旦真相揭开，恐惧也不复存在了。

“操他奶奶的，我说这些灯笼忽明忽暗的，弄得神神秘秘，诡异吓人，原来却是这里面藏有机关，全靠这些丝线操控！”

“就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全靠这些微末伎俩吓唬人。我看，这石家的后人也是没落了，没的救了！”……

众人知道了真相，胆气顿升，于是有人便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些违心的豪言壮语也脱口而出。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嘈杂的议论声中，却从庭院深处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声音飘渺、幽怨，似乎在为这群无知而又可怜的人感叹。

群雄只顾信口开河，贪图口快，但是他们绝然不会想到，世上最最令人恐惧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外在事物，而是实实在在的人，那些比大虫猛兽和妖魔鬼怪还要可怕的人。

剑光骤停，丝线也不在掉落了。只听“呼”地一声，衣袂飘飘，那人已从廊顶跳了下来。众人闪目观看，却是那紫衣女侠林朝英。这一下，众人对她可是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一个年轻的羸弱女子，出手之快，身法之疾，竟然如此迅捷，神乎其技，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姑娘身法好快！”王重阳见了也是大为赞叹，心想，“一个年轻的女子，轻功能练到如此的境界，也是难得了！”隐约之间，却又觉得有些面熟，看她的身法，竟然与那晚在白莲忏堂帮助自己的那个蒙面女子相似。但是，两人却大为不同，绝非一人。虽然身材有些相似，但是说话声音和佩剑等却是各异。那蒙面女子说话冰冷，却又略带委婉，身上是佩带了两把三尺短剑；而这林朝英说话虽然也是冰冷，但是却又略带些豪放，颇有侠女风范，身上佩带的是一长一短的两把长短剑。很明显，两女绝非一人，但是看两人的身法和剑法，却似乎是颇有师承渊源。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且随我来！”王重阳大声叫道，转身便走。

李万豪也接着喊道：“灯笼机关已破，火把也用不着了，大家都扔了吧。前路机关未知，生死难料，大家务须小心！”说着，扔掉了手中的火把，紧紧跟在了王重阳的身后。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扔掉了火把，又按顺序依次前行。偌大的庭院寂然无声，只听见众人的步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在空宅幽院之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