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十七回 细密金鳞戏碧流 能寻香饵会金钩(三)

那汝嘉也知道事情紧急，于是算了房钱，随着战员外主仆二人来到了战府。

只见门庭高大，朱楼碧瓦，甚是豪奢。但是，一进大门之后，却发现庭院深深，甬道长长，尤其是在门口处种了一棵粗大的柳树，遮阳聚阴，阴长阳消，整个宅院显得阴气森森，死气沉沉，人若长居此地，心情阴郁，身缺阳气，久之必患病疾。看到这里，那汝嘉已经心中有数，略知大概了。

来到后院客厅时，已到掌灯时分，家人已经点上了数盏大红蜡烛，将客厅内照的亮亮堂堂，耀如白昼。二人分宾主落坐后，战员外吩咐丫鬟去请来夫人，与先生相见。

不消片刻，战夫人来到，与先生相见之后便坐在了战员外身侧。那汝嘉见她年纪约有四十多岁，虽然养尊处优，风韵犹存，但是终究久居养阴之地，又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故此脸色苍白，印堂发黑，显是已患阴病虚弱多年。

那汝嘉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战公府上宅院，可是祖上从他人手中买来的吗？”

战员外惊讶道：“不错，正是先祖后来购的旧宅，先生怎知端的？”那汝嘉苦笑着摇了摇头，未做回答。

战员外续道：“这所宅院，原来是先朝一位告退的官员陈御史的。后来不知怎地，陈御史家中接连死了数口人，便弃之不用了。正好先祖告老还乡，见有闲置的上好宅院，价钱又得便宜，于是就买了一所现成的。到我这一辈，已传三代了。”

那汝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后来，可有怪事发生？”

“怪事倒也没有，只是家中女?一直身体不好，男人却是无恙。”战员外叹道。

“这就是了。”那汝嘉点了点头，说道，“很可能这位陈御史做官时为富不仁，不知得罪了什么江湖异人，乃至他后来建房之时，被人算计盖了一所阴宅，阳气被阻，阴盛阳衰，女?又大都出门极少，故此久阴之下必生虚疾。依贫道看来，贵夫人也是患此症无疑！”

战员外慌忙起身拜道：“不愧是真应先先，真乃神人也！贱内和小女都是此症多年，不知请了多少名医，配了多少良方，只是不见好转。”

说到这里，战员外忽然打了一个“哎”声，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哎！本来光身体虚弱，这也罢了。不料，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谁知小女最近突然病情加重，每日里浑浑噩噩，胡言乱语，只是昏睡，叫也不醒，真是愁煞人也！”

听到这里，那汝嘉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虚弱之病，虽然严重时也可能昏睡。但是，却不会长久不醒。如此情景，其中必有缘故！”想到这里，那汝嘉轻宣一声道号“无量寿佛！”，开口道，“战公，可否让贫道先看一下贵千斤的病情如何？”

战员外夫妇巴不得早些替女儿看病，赶紧头前引着，径直来到了内宅深处的一座二层小楼。底下是丫鬟、婆子的寝榻，楼上是小姐的绣房。深宅大院，显得十分僻静、幽暗，叫人不自禁的心生寒意。

那汝嘉双眉紧蹙，随着战员外夫妇上了二楼，刚到门口，一股浓郁的药味便扑鼻而来，显是战小姐已经不知吃了多少良药了，只是不见好转而已。

房门开处，只见里面檀床雕桌，锦被罗帐，收拾的干净利落，十分敞亮，靠窗前一张精致的雕花梳妆台，桌面左右各摆一支银蜡签，上插两只大红蜡烛，正吐吐冒着火花，把闺房内照的一片明亮。整个闺房之内，充沛着浓郁的药味，十分刺鼻。

靠里面的一张檀香床上，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脸色苍白，双眼微闭，似醒非醒，嘴中还“哼哼唧唧”的不知说些什么。看她模样，颇有姿色，虽然满脸病态，但是丝毫掩盖不住她那娇美的面容。

战夫人一见女儿模样，心都碎了，赶紧上前掖了掖被角，双眼垂泪，轻声唤道：“我儿醒来，我儿醒来！”

那战小姐浑浑噩噩，如似未闻，只是呢喃细语，不知说些什么。战夫人泪如雨下，哽咽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可疼煞为娘了！”战员外见此情景，也是老泪纵横。

那汝嘉紧锁双眉，上前探了探战小姐的脉象，又翻开她的眼皮查看了一番，不由长叹一声，心中已经了然。

原来，在江湖之中，有一种迷人本性的药物，名唤“迷魂散”，奸恶之徒专用来迷惑妇人，糟蹋良家妇女。是以，最为武林中人所不耻，并深恶痛绝。这“迷魂散”与“蒙汗药”不同。妇人服了这药之后，似醒非醒，似睡非睡，虽然浑浑噩噩的，但是却还有一些知觉。而“蒙汗药”却与此不同，人若服了该药之后，酣睡如泥，毫无知觉，任人摆布。

“无量——天尊！”那汝嘉低颂一声道号，心中有些愠怒，心想：“不知是哪个无耻之徒，给战小姐下了如此歹毒的迷药。倘若日后事发，让一个良家女子如何还能苟活人世？”原来，古时候女子最讲究三从四德，贞操贞烈，如果一旦失身，要不就是被世人唾弃，要不就是以身殉节，下场十分悲惨。

战夫人见先生面色不对，小心问道：“先生，小女……小女何恙？”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那汝嘉看了战员外夫妇一眼，叹了口气，心想：“为了战小姐的清白，切不可以实情相告！”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无恙，病无大碍。只不过是受邪气入侵，鬼魅缠身而已。待贫道略施小法，自然无恙也。”

战员外夫妇怎知内情，当即欢喜万分，恳告道：“如此那就有劳先生，速些施法，搭救小女性命！”

那汝嘉笑道：“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贫道自不敢推脱。”

当下，教战员外使人在小姐楼下设一法坛，备好三牲供品，以及纸香、蜡烛应用之物，然后换上大黄法衣、道冠，手持宝剑，登坛做法。

原来，古时候百娃笃信神佛，一些宗教便冠以迷信理论，再利用异术加以神秘色彩，迷惑众人，才能使人信服。若不然，说穿了平淡无奇，无了根蒂，谁人愿意想信，哪个又肯入教？但是，也并非因此就说宗教的不是。其实，大部分宗教都是劝人相善、导人循礼的，并无违天逆理、违世异俗之处，所以也是被世人和朝庭所接受的。究此原因，只不过是创教的一种手段而已。就是朝庭之上，有时也引用此法。就如黄巢起义、宋太祖陈桥兵变，以及明太祖黄袍加身等，无不用以此耳。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话说那汝嘉收拾停当，换好法衣、道冠，手执宝剑，登上法坛。

只见他左手执着法铃，不停晃动，“叮当”作响，右手执着宝剑一柱擎天，嘴中念念有词：“天逢门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恶，鹰犬当先，二将闻召，立至坛前，依律奉令，神功帝宣，魔妖万鬼，诛战无盖，太上圣力，浩荡无边，急急奉北帝律令。”念完，放下手中法铃，又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符，随手一抖，无火自燃。紧接着将燃符穿于剑尖，依次点燃供桌上的三盏红蜡，符火这才熄火。

随后，那汝嘉手挥宝剑，上斩下劈，脚下踏着天罡步法，左转右旋，口中喃喃念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遇咒有死，遇咒者亡，吾奉北帝，立斩不祥，一切鬼怪，皆离吾榜。何物敢当，水不能溺，水为能侵，三界之内，惟吾独强。”念罢，大喝一声“敕！”左手捏着法诀，右手宝剑一招“仙人指路”虚空疾刺，劲力充沛，“哧哧”作响，声势骇人。

战员外夫妇和一干丫鬟、家仆，一个个看的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看那道长犹如神仙一般。

与此同时，忽听一声尖啸，如同鬼叫，声音刺耳，震慑人心，骇人胆寒。紧接着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后院墙外的大柳树上飘然而进，形同鬼魅，悄无声息。

众人大吃一惊，闪目观瞧，细看之下，却原来是一个面朦白纱、身穿白衣的朦面女子，只露出一对圆留留的大眼睛，精光四溢，慑人心魄。

“鬼呀！”众人吓的大叫一声，一哄而散，只剩下那汝嘉一个人，仍然摆着姿势，剑指对方。

这正是：艺高胆大茅山道，哪惧鬼神与邪教。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注释：

一、那汝嘉是茅山教第三十三代宗师，字子嘉，号真应先生，健康深水人氏。他七岁能缀文，善谈明理，身长七尺，手垂过膝。后来，被宋孝宗召为御前高士，亲赐“华阳巾”上殿，并御制诗日：“联亲命制华阳巾，赐予茅山得道人。戴此不妨朝玉陸，免教五岳受埃尘。”

二、书中对茅山教不带任何褒贬性质，皆是因故事需要而写，在此阐明作者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