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五十八回 返照回光知去处 锐然颖脱出嚣尘（二）

沙锅不打不漏，窗户纸不戳不透。方念真的一番话语，完全颠覆了当时老百姓的观念。别忘了，在封建王朝的统制下，他们从小就给人们灌输的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毒药汤，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那可是满门抄斩、户灭九族的大罪。之所以惩罚如此严厉，那也是统治阶级特殊的高压手段，这种反叛做乱的想法，让人们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去做了。

王重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方教主所说的虽然是至理名言，但是人心难测，隔墙有耳，说话还需谨慎，做事务须小心！”

方念真苦笑道：“士为知己者死，人为真理者亡。可惜，众生迷茫，觉醒无几，宁愿世代为奴，亦不肯拼命一搏！”他千算万算，做梦也不会想到，在数百年后，却有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人，带领着劳苦大众，彻底推翻了封建王朝，带领人们走向了寻求真理的道路。

斜阳西下，寒鸟归林。眼看着天近傍晚，滩头上和树林中终于打扫干净，明教中人便开始撤回，陆陆续续的都相继回到了山寨之中。

当最后一抹红霞消失在了山际的时候，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一弯新月悄悄地爬上了树梢，偶有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吱吱呀呀”地叫了几声，才让人不自觉的感到一阵寒意。天，已到晚秋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出来一月有余。

王重阳触景生情，便情不自禁地燃起了思乡之情。不知家中妻子和儿女是否无恙？也不知师父和师兄是否安康？一时之间，愁情百转，思绪万千，莫可名状。

方念真教人拿出了干粮和饮水，供大家食用。然后，和众人商议，为了大家的安全，以防万一，自己和郑魔王乘夜先去山寨中打探一番，确定无恙之后，再回来迎接大家上山。众人眼见明教人马与金兵鏖战杀场，甚是激烈，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听了方念真的提议之后，纷纷表示赞同。

只有王重阳有些担心，怕两人势单力薄，恐有不测，便要求和林朝英一起同行，四人也好相互照应。方念真知道二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就算有什么变故的话，四人在一起也足可应付了。于是，便欣然同意。几人随即收拾了一下东西，全身干净利落，只带了随身兵刃，悄悄地出了洞口，借着残月疏星，循着羊肠小道，迤逦向着山顶攀去。

此时，弯月如钩，星光稀疏，光线甚是暗淡。荒野之中，目标显露，四人不敢打火把，只是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攀去。

郑魔王和方念真在头前引路，王重阳和林朝英紧随其后。四人循着山径，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最前头的郑魔王突然一摆手，打了一个手势，紧接着身形一矮，便俯身蹲了下来。后面的三人心意相通，一见手势，也立即身形一矮，各自蹲下身来。

只听上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一个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大家都要提高警惕，小心金狗的探子，一旦有风吹草动，马上通报，切不可大意！”“是！”几名哨兵答应一声。

郑魔王知道这是上山的唯一途径，如果不将哨兵引开，万难通过。当下，便伸手从地上摸起了一小块石子，用力一弹，只听“嗖”地一声，石子箭一般地飞出，击中了远处的一块巨岩，“叭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什么人？”哨兵大喝一声，一齐出动，循着声音就跑了过去。四人都是武林高手，就凭借这一瞬之间，“噌噌噌噌”四人同时跃出，眨眼间便冲过了哨卡。待那几个哨兵寻找一圈返回时，早已没了踪影。

“他娘的，几只山猫野兔，就吓得你们大惊小怪地瞎喳呼，真是没用！”那个领头的哨兵头目见没什么异样，忍不住骂了起来。

四人闯过了哨卡，便径直摸向了山顶的大寨。途中又遇到了两伙巡逻的哨兵，好在四人轻功卓绝，及时躲避，这才没有被人发现。

此时，大寨之上正在埋锅造饭，加紧休整，各种灯球、火把、气死风灯灯火通明，照如白昼。一队队巡逻的哨兵四下出动，严密巡查。

王重阳见了，不由地心下暗想：“罢了，你别说，这个方兴祖虽然野心勃勃、作乱犯上，但是他确实也有一些手段。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足智多谋，善用心机，对于排兵布阵，统率三军，也是按排的井井有条，安然就绪。如果不是此人心术不正，图谋不轨的话，倒是一可用之才，得力的大将。”

郑魔王对于大寨中的路径和建筑十分熟悉，四人三拐两绕，避开了数队哨卡和巡逻兵，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大厅的门前。四人绕到了厅后的暗影之中，分开两组，各自找了一个后窗，用手指沾了唾沫捅破糊窗纸，拿眼偷偷地往里观瞧。

只见这个大厅十分宽敞，足有五六间房子那么大，四周点着十数支巨烛，火苗“突突”乱窜，火光明亮，照如白昼。

大厅正中摆着一把虎皮金交椅，当中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人，头戴乌帽，身穿黄袍，威风凛凛，派头十足，正是那刚刚得胜归来的明教首领方兴祖。在他的身下，分左右两边还摆着十数把椅子，上面坐着十数个教中的大小头目。

再往底下一看，只见当中跪着一人，肥胖如猪，双手反绑，耷拉着脑袋，匍匐在地，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连头也不敢抬，话都说不出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被活抓的沙门岛的知寨把古特。

此时，只见方兴祖站起身来，走到了把古特的身前，亲自给他解开了绑绳，双手将他扶起身来，然后命人在正中央金交椅的旁边又添了一把椅子，搀着把古特过去坐下之后，自己则倒头便拜，行施大礼。这一下突变，两旁的众人全都是大吃了一惊，就连藏在窗外的王重阳等四人，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只见方兴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齐眉，垂首道：“知寨大人在上，小可不才，多有冒犯，甚感慌恐，望乞恕罪！”

那把古特本来以为，自己与明教为敌，攻打人家的山寨，此番让人家生擒活抓，非得被抽筋扒皮、零刀活剐了不可，所以吓得是体若筛糠，抖成了一团。这一下突然变故，弄得他自己也是一团懵懂，不知所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你……你这是何意？我乃阶下囚徒，该死之人，教……教主缘何行此大礼？”

方兴祖垂首拜道：“大人不必惊疑！小可本是大逆不道之人，冒犯了上差，甚感不安，故此才请来了大人，以做陈词，表明心迹。”

把古特一听，更是如坠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了。嗫嚅道：“这……这……方教主有何陈词，但讲无防！”

方兴祖听了，满心欢喜，这才站起身来，回到了当中的金交椅上坐下之后，冲把古特一抱拳，说道：“古人有言，君不正臣不忠臣改投外国，父不贤子不孝子另走他乡。想那宋朝的徽、钦二帝，昏庸无道，软弱无能，只知听信馋言，贪图享乐，至臣民的死活不顾，鱼肉百姓，荼毒天下。像这样无道的昏君你不反他反谁？你不杀他杀谁？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矣！有德者居之，无道者反之。我大明教主方圣公心怀仁义，怜悯百姓，这才杀官造反，自立为王，准备杀贪官除恶霸，推倒宋朝的江山，解救黎民于水火。谁知，那赵老儿下诏招安梁山的宋江，指使他伙同狗官童贯、谭稹二贼，讨伐我主，烧杀抢掠，无所不及！可怜我军身单力薄，里外无援，虽誓死反抗，拼命抵挡，最后仍然是力不从心，遭受惨败。可怜圣公一家，是惨遭屠戮，家散人亡！”

说到这里，方兴祖是双眼垂泪，满脸的悲愤，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嗐！可叹我大明的基业，大好的江山，就这样的给断送了。当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方兴祖二目圆睁，牙关紧咬，续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好在苍天有眼，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大金梁王兀术将军打破了东京，生擒活抓了这两个昏君，消灭了这个肮脏的朝庭。这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两个无道的昏君，终于罪有应得，落到了应有的下场。这件事真是大快人心，也间接地为我们明教报仇雪恨，解了心头之患！”

听到了这里，王重阳不由得是冷汗直冒，尴尬无比，心中想道：“堂堂的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竟然被人恨到了如此的地步，最后落得了如此的下场，当真是可悲可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