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五十八回 返照回光知去处 锐然颖脱出嚣尘（一）

汉正阳兮为的祖，唐纯阳兮做师父，燕国海蟾兮是叔主，终南重阳兮弟子聚。为弟子，便归一，侍奉三师合圣机。动则四灵神彩结，静来万道玉光辉……

这是《重阳全真集》中的一首词“了了歌”。了了，应该是明了和明白的意思。其实，王重阳对于道教祖师的出处甚是明了，而自己要想自立门派的话，必须得结合道祖渊源，才能有理有据，说服众人。教义可以融合，但教祖必须传承，这也是王重阳自称是纯阳弟子的原由。至于他真正的师父，千百年来一直是个谜，文史资料也无详载。不过，肯定是与他同时代的高人无疑。追根究底，也无外乎是徽、钦二帝或者是高宗时期的知名道人而已。

闲话少说，书接上回。话说江参认出了那个骑马的黄袍人，便是劫持他们父子的黑衣人首领之后，方念真的脸色登时阴沉了起来，瞬间变得甚是难看。

当下心想：“二哥偷练‘光明神功’，显然是觊觎教主之位已久。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此人绝不可留！”想到这里，目光如炬，烁烁有神，脸上已经露出了杀机。

郑魔王是从小就将少主带大的，最知他的心性，一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当下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想道：“兄弟反目，手足相残，教内只怕是又不安宁了！”

那黄袍汉子一马当先，径直奔到了陈十四和徒单宇的近前，高声叫道：“陈长老且住手，小侄来也！”

二人正自打的不可开交，闻听此言后，便各自虚晃一招，分了开来。徒单宇上下打量了一眼黄袍人，疑惑道：“你便是‘小明王’方教主？”

黄袍人打了一个“哈哈”，冷笑道：“不错，在下正是方兴祖。看你的武功不错，不知是那位高人的门下？”方兴祖很有心机，甚是狡猾，他不作正面的回答，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姓名，显然是一语双关，默认自己是明教的教主了。

徒单宇自然不知真伪，只是讪笑道：“小将的微末武功，怎值一提。倒是早闻方教主的神功盖世，如雷贯耳，今日有缘相见，正好讨教一下。”

方兴祖“哈哈”一笑，道：“正合我意！”遂翻身下马，径直走来，周身衣袂飘飘，无风自动，这是内功深厚，真气外泄的征兆。“光明神功”乃是一种至刚至阳的无上内功，练到化境，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真气外泄，甚是骇人。

徒单宇不由心中大骇，暗自想道：“此人看年龄也就是在中年左右，但举手投足之间，真气外露，尽显霸气，显然是内功深厚，已臻化境，实在是不容小觑！”想到这里，赶紧凝神静气，紧握弯刀，小心地看着对方。

方兴祖却是气定神闲，甚是从容，微微笑道：“你要小心了！”话刚说完，倏地抢前一步，右手疾伸，猛地便去抢他的弯刀。

徒单宇吃了一惊，他一生对敌无数，久经杀场，从未见过一上来便去抢人家兵器的对手。当下，手腕一翻，弯刀下划，顺势削向了对方的手腕。

方兴祖大喝一声“来得好！”攻势不减，待弯刀削来时，却突然伸出食、中二指猛地一弹，只听“叮”地一声，弯刀竟然一下子就断为了两截。

徒单宇立即吓得面如土色，赶紧退后了两步，手心里面已经全是汗水了。他的这柄银月弯刀，虽然不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刀，但是也是精钢打造，坚硬无比，居然被人一指弹断，这份内力和指劲，当真是惊世骇俗，骇人听闻了！

王重阳看了，也是大为震惊，忍不住失声赞道：“光明神功至刚至阳，威力无穷，果然是名不虚传！”

方念真却是看了他一眼，脸色凝重，沉声道：“他这不是‘光明神功’，而是先王时期的大法师‘灵应天师’的弹指神通。”

一听说是“弹指神通”，王重阳不由得心中一动，心想：“在三仙山时，就曾听戚女侠说过，她的大师祖人称‘铁笛仙’，绝世神功就是‘弹指神通’。莫非……他便是明王帐下的大法师‘灵应天师’包道一不成？据说，当年包道一力杀梁山数名好汉，最后被‘轰天雷’凌振用火炮炸死。难道，当年他只是诈死，蒙混过关不成？”又一想，自己的师父都能诈死避难，隐蔽深山数十年，这包道一诈死，蒙混过关也不无可能。世上之事，只有做不到的，是不可能的事；但凡能做到的，便是皆有可能的事。

方念真也是大为迷惑，心想：“二哥心性高傲，城府极深。看来，他不仅偷学了‘光明神功’，而且还偷学了大法师的‘弹指神通’。细细想来，大哥方杰是大法师的徒弟，人称‘赛温侯’，勇冠三军，为人仗义，又是二哥的亲生哥哥。二人平时接触最多，偷学他的武功也是不无可能。依此看来，这方兴祖狼子野心，野心勃勃，早已觊觎教主之位已久，此人不除，必是大患！”此时，他已经坚定了除掉方兴祖的决心。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二人过了这两招之后，徒单宇已经摸清了对手的底细，知道仅凭自己的武功，要想战胜这个方兴祖救回把古特的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于是，他猛地虚晃一招，假装进攻，脚步刚踏出了半步时，却马上斜刺里一蹿，一个“野狐翻身”，一下子便跃出去了五、六尺远，然后紧跟着几个纵跃，就已经远远地逃走了。他身后的众金兵，一见主将一个被捉，一个逃走了，立时便没有了斗志，忽拉一声，一窝蜂似的往后就跑，你抢我挤，争先恐后，如同炸了窝的羊群一般，乱哄哄地四下乱蹿，夺命而逃。

树倒猢狲散，兵败如山倒。金兵的大队人马一溃散，便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一泄千里，一发不可收拾了。明教人马乘胜追击，随后掩杀，再加上金兵狼狈逃蹿，自相践踏，一时之间，金兵哭爹喊娘，尸横遍地，死伤不计其数，难以数计。

官船上的金兵一见追兵将至，大惊失色，放过了徒单宇之后，立即便放起了火炮。登时，黄沙滩头炮声隆隆，火光冲天，也不分追杀的明教弟子还是溃败的金兵，一时之间，被炸死炸伤的不计其数，残肢断腿乱飞，惨呼哀嚎不绝。整个滩头，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屠宰的杀场，景象恐怖，惨不忍睹。

方兴祖一见情势不对，赶紧打了一声呼哨，率领手下撤进了树林。而溃败的金兵也乘机逃回了官船，立即拔锚开船，灰溜溜地逃走了。

没过多久，明教人马折回，分头开始打扫战场，但凡有受伤未死的金兵，一律就地补刀，马上处死。而那些受伤的明教弟子，则送回山寨救治，已经死了的弟子，则择地掩埋，处理后事。最后，那些金兵的尸体，则全部被绑上了石头，扔进了大海，喂了鱼虾。

王重阳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语道：“如此对待战俘和死者，岂不是太过于惨忍了吗？这样行事，也有违天理，有失道义！”

方念真看了一眼王重阳，微笑道：“真人此言差矣！想那金兵，杀我百姓，灭我先朝，烧杀抢掠，无所不及！如此凶狠残暴，丧尽天良之徒，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都不解心头之恨，焉能对其心慈手软，枉做妇人之仁，而不顾百姓冤魂，国恨家仇！”

王重阳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方念真续道：“其实，孔孟之道，圣人之言，有利有弊，有始有终。既有劝世良方，亦有害人糟粕。究其根本，无外乎劝人向善，而维护自身利益而已。正如儒家劝人尊师重道，帝王劝人忠君爱国一样，只许他们为非作歹，为所欲为，而不许百姓忤逆犯上，杀官造反。这是典型的恶人理论，强盗逻辑，奴役百姓的思想，桎梏人民的枷锁。殊不知，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帝王乃人人之帝王也，有贤者居之，无贤者反之。百姓拥护你为王，目的是为了兴国安邦，造福人民；如果你将天下看作是自家的江山社稷，只管自取其乐，自其受用，从而鱼肉百姓，祸国殃民。你说，这样的昏君庸王，百姓拥护他还有何用乎？人民爱戴他还有何用乎？”

一番话，掷地有声，大义凛然，说的众人是心悦诚服，频频点头。王重阳也是面红耳赤，默不作声，心中犹如五味杂陈，百爪挠心，不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