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五十七回 间来矫首沧溟上 钓岀鲸鲵未是雄（二）

完颜雍让身后的那年轻后生和司徒公绰扯住了卷轴，轻轻地展开。登时，一幅荡气回肠、波澜壮阔的千里江山图赫然耸现在面前。只见卷幅纵宽尺余，横长过丈，画中千山叠嶂，万峰耸峙，山势磅礴，气象万千。但只见，时而溪水，时而幽谷，景色连绵，曲径贯穿。山脚林木连山脊，峡谷静谧隐寺院。小桥流水荡渔舟，烟云笼罩洲淡远。

众人都看得心旷神怡，目瞪口呆。想不到江参的笔功如此精湛，画风如此雄劲，真不愧为“江南画圣”，一代名家！

完颜雍看了半天，却瞧不出有什么端倪来，心想既然画已到手了，今后亦无需担忧了。于是，便叫两人收回了卷轴，重又塞进了竹筒，然后堵上塞子，再用原蜡封好，小心地放在了腰间的布袋中。

做完这些事后，完颜雍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命人唤来船老大，又叫侍卫取来了一块金锭，足有十两有余，看着他道：“这些钱足够买你的船了，今后你只需听我的吩咐便是。”

那船老大看了看金锭，又望了望完颜雍，心中大喜，赶紧双手接了过来，塞进了腰袋中，媚笑道：“能为王爷效劳，小人不胜荣幸，万死不辞！”

原来，完颜雍他们初时是从海边雇的一艘商船，后来在海中又碰上了一艘金国的官船，完颜雍亮出了“大金葛王”的金牌，便临时征用了这艘官船，随他们一同行事。

当下，完颜雍见那船老大做事乖巧，便点了一下头，微笑道：“好，你叫船工们去将救生船放下海去吧。”船老大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有些为难地道：“王爷，这可是我们的救命船啊，如果给了他们，我们……”

完颜雍听了脸色一沉，正色道：“你的船我都已买下了，难道就不能做主吗？”船老大神色一凛，慌忙跪下道：“王爷恕罪，小人不敢。今后诸事，但听王爷吩咐便是！”无奈下，只得吩咐了四名船工，去将救生船两头吊起，缓缓地放下了海去。

看到船工们将绳索收上来之后，完颜雍立即下命拔锚开船，顺风驶走了。铁拐李等人心中大怒，一个个指手画脚的大声咒骂。但是，风大浪急，两艘大船早已经越驶越远，渐渐地，消失在了海天一色的尽头……

江参口角生风，讲的活形活现，甚是生动，与慈照大师所讲的大抵相同。众人都听得心驰神往，神摇意夺。一听到此处，有人便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了，几经周折，宝图最后还是落入了金人的手中！”

江参却是面不改色，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其实，此番进京，贯道早已料到了路途艰辛，凶险万分。所以，在岀发之前，便早已临摹了一幅《林恋积翠图》，其画风和意境与《千里江山图》大同小异，不相上下。殊不知，暗地里我却做了手脚，画中内藏玄机，意境也大相径庭。而完颜雍抢去的，也只是李代桃僵的《林恋积翠图》而已！”

众人全都“吁”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心想：“幸亏江先生早有预见，提前做了防范。要不然，岂不功亏一篑，宝图落入了金人的手中！”

江参叹了口气，感慨道：“那完颜雍虽然不食前言，给我们放下了救生船，但是既无干粮，又无饮水，其实就是在赌。如果菩萨保佑，我们或许被人搭救，如果苍天无眼，那我们就只能自生自灭了。此人心胸虽然宽广，但是城府极深，颇具雄心，远非赵构所及也！所幸的是，我们大家在小船上飘流了不久，便遇到了方教主他们的大船，正好将我们众人救起。这真是绝处逢生，两世为人啊！”

方念真笑道：“我等也是机缘巧合，这才救了江先生众人。正所谓，未到山穷水尽时，自有柳暗花明日。人生自古如此，冥冥中自有天意，万事皆有定数，上天自有好生之德，自然就会眷顾凡世俗人。”

闻听此言，王重阳又禁不住想起了慈照大师的遗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莫衷一是。心想：“这完颜雍胸怀大志，卧薪尝胆，不失为一代枭雄。但是，如此的雄才大略之人，也必将是宋朝的一大劲敌，终究是心腹之患！”

正在众人遐想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火炮轰鸣，震天动地。听声音的响处，竟然就是在那前滩的位置。

方念真吃了一惊，急忙道：“前一次，金狗偷袭失败后，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敢再来侵犯了。此番炮声轰鸣，连珠般震响，只怕是又来进攻了！”说完，带领群雄循着一条甬道，急匆匆地往前赶去。

原来，这洞中有两条甬道，一条直通后山的悬崖，另一条则直通前山的滩头。方念真在头前引着，拐了两个弯后，便已经来到了尽头。

洞口不是很大，约有半人多高，六尺来长，仅容两三个人同时出入。外面杂草丛生，藤蔓缠绕，如果不仔细寻找，还真难发现。

方念真和郑魔王抢上前去，府身蹲在洞口，双手拨开了杂草，朝外一看。只见洞口身处半山腰处，下面是个漫长的斜坡，坡下郁郁葱葱，是一片偌大的树林。对面是一片荒滩，碎石遍地，只有中间是一片黄沙，较为平整，直通海边。

此时，沙滩上正聚集着黑压压的一群金兵，足有一百多人，一个个手持刀枪，摇旗呐喊，正在往岛上进攻。在他们身后的海面上，一字排开，正停着三艘金国的官船，船头上的三尊巨型火炮，火光闪耀，对着岛上轮翻轰击。一粒粒弹丸呼啸着，越过了沙滩，在山坡上和树林中爆炸，惊天动地，火光冲天，只惊得行人躲藏，鸟兽四散。一时间，宛如人间炼狱。

到底是如何惨烈？有分教：托地一声轰天雷，火焰冲起万丈高。鸟雀折羽拼命逃，狐兔断腿四处跑。逃的逃，跑的跑，哀鸣悲嘶乱吵吵。只吓得山间行人心胆寒，只唬得地府阎王鬼神惊，这没来由的一场横祸，端的是把人间变成了炼狱！

方念真和郑魔王二人看的心焦若焚，担心教内的兄弟受损。正自焦躁之际，忽见冲进树林的金兵人仰马翻，哭爹喊娘，乱成了一团。

方念真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原来是树林里面开启了陷阱机关，无数的强弓排弩纷纷射出。走在前面的十数名金兵猝不及防，一下子便中了埋伏，不是被乱箭射死，便是掉进了陷阱被竹签戳死。

原来，这树林里面的陷阱和排弩十分隐蔽，平时都有翻板和机关控制，专门设有哨兵把守，只有强敌入侵时，这才能开启。王重阳等人上岛时，幸亏所穿的都是汉人装束，又是一副落难人的模样，哨兵这才没有开启机关，侥幸逃过了一劫。倘若不然，一但哨兵开启了机关，王重阳等人岂能安然通过，一干众人焉有命在！

方念真和郑魔王二人看的真切，不由的心中大喜。那为首的金将一见金兵败退，却是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不止。他一刀砍翻了一名逃到近前的金兵，高声怒骂道：“你们他娘的这些混蛋，谁再敢临阵脱逃，一律除死！”

王重阳听这声音有些耳熟，赶紧挤到洞口朝外一看，原来这金将不是别人，正是那沙门岛寨的知寨把古特。此人狂妄自大，凶残成性，前番在王重阳等人的手底下吃了亏，早已记恨在心，怎肯轻易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