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五十回 洪波浩浪澄湛源 西江大水任睡眠（二）

陈俊瞥了她一眼，“哈哈”笑道：“咦，怎么了？难道我们的郑大女侠，也会害怕一只小鼠吗？”

郑九妹“哼”了一声，白了陈俊一眼，佯嗔道：“谁……谁害怕了？我可不象某些人，连只小鸟都不肯放过！”

“你……你……”陈俊被她一顿抢白，气的直翻白眼，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岀一句话来。

林朝英和王周臣无奈地看着俩人斗嘴，只是微笑不语。王重阳则轻轻地摇了摇头，冲陈俊微笑道：“陈兄弟不要再胡闹了！”话刚说完，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船身猛地一晃，王重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了。当下，赶紧使出了千斤坠，身子一沉，这才稳住了身形。再看陈俊时，“呲溜”一下子，早已摔了个屁股蹲儿。林朝英和王周臣也吓了一跳，急忙各自使出了千斤坠，这才稳住了身形。

何九爷见了，赶紧上前扶起了陈俊，给他传授经验，微笑道：“海上航行，与陆地不同。因为海上有海浪撞击，船身不稳，小船前后摇晃，大船则左右摇晃。因此，船上的人必须根据船身摇晃的方向，站定脚根，身体反方向晃动便可。比如，船身往后仰，你只需将身体稍微前倾即可；船身往左倾，你只需将身体稍微往右斜便可。依此类推，脚下可稳矣！”

王重阳等几人都是武林中人，心灵性巧，听何九爷这么一说，当即心领神会了。赶紧按着新学的要领一试，果然是脚底生根，身形稳定多了。

起初，船只行驶在近海时，风平浪静，船身只是微微摇晃，就象是儿时的摇篮一样，甚是舒适。可是，越往大海深处，风浪越大，船身也就摇晃的越加厉害了。王重阳等人躲在了船舱中，就象是畚箕中摇晃的浮元子，摇来晃去，天旋地转，甚是难受。最后，几个人终于忍受不住了，全都跪在了船板上，“哇哇”地呕吐起来。就象是喝醉了酒一样，伴随着腥臭的呕吐物，眼泪鼻涕一齐流。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上下翻腾，搅来搅去。最后，连黑色的胃液也全都吐了出来。胃中显然是已无半点残渣了，几人却还是兀自跪在那里，“哇哇”地干呕不已。

风暴越来越急，“呜呜”地拼命狂吼，碗口粗细的桅杆，如果不是提前放倒的话，恐怕也早就吹断了；大浪越来越猛，“哗哗”地铺天盖地，撞击的船体“呯呯”乱响，好象是随时都要破裂一样。何九爷拼命地把住舵，众船伕拼命地摇着桨，这只庞大的商船，在乌黑的天幕下，在惊天的骇浪中，就象是一棵小小的稻草一样，被无情地抛来抛去，被肆意地狂噬狂虐。

忍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个人都在极力忍受着晕船的痛苦，就象是在忍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在满怀期望的等待着大夫地到来一样。这个过程，不仅是非常的难熬，而且是感觉非常的漫长。

晕晕乎乎之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船突然停止了摇晃，外面的风浪也似乎是小了很多。这时的商船，又象是刚在码头的时候一样，轻轻地一摇一晃，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吱吱嘎嘎”不断摇晃的桅杆，就象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在不停地“哼哼唧唧”，诉说着刚刚经受的痛苦。

王重阳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了船板上，再也无力动弹了。船舱里面，到处弥漫着呕吐物的腐臭味，甚是剌鼻。他一歪头，看见了王周臣和陈俊，此时的两个人也懒洋洋地半躺在那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再看林朝英和郑九妹时，俩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兀自还在瑟瑟发抖。

王重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想：“哎，不论多么强大的人，在天地间的自然威力面前，都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陈俊转了转头，环视了一周后，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哎，济南府的易安居士李清照女士有一首词，写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看来，这位千古第一才女，是真的没有到过大海的深处啊！”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叫道：“岛，前面有岛，我们到了长生岛了！”

这时，只听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长生岛？这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恶魔岛！”

王重阳一听，心中一惊，赶紧挣扎着站起身来，手扶着舱板，踉踉跄跄地往舱外走去。王周臣和陈俊、林朝英、郑九妹四人见了，也赶紧挣扎起身，跟着一起到舱外查看。

外面的风浪确实是停了，只不过天空中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空气中充满着浓郁的鱼腥味道，让人作呕。前面白雾缭绕，一片苍翠，虚无缥缈中，若隐若现的显出一群岛礁，犬牙交错，形态各异，甚是奇特。

何九爷和众船伕们虽然是九经风浪，然而此时，一个个也都像是落汤鸡一样，惊魂未定，精神萎缩，样子甚是狼狈。他一见王重阳四人从船舱中出来，赶紧过来打讪，指着那座神奇的小岛，惊惧地说道：“王……王真人，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仙岛吗？”

王重阳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传说中的仙岛光灿明亮，形同虚境。然此岛虽然缥缈，但是礁石错纵，地势凶险，确是实境无疑！”

“实境！”何九爷思索了片刻，恍惚大悟，惊叫道，“这……这是沙门岛，死亡之岛！”众人一听说是沙门岛，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一个个惊惧地望着那座凶险的小岛，默然不语。

何九爷双眼凝视着前方的小岛，神情肃穆，缓缓地说道：“据传说，当年秦始皇来蓬莱寻仙，登至丹崖山顶，他和随从凭山远眺，虚无缥缈中，竟然发现大海的北方岛礁若隐若现，就好象是传说中的海中仙山一样。于是，便疑似有神仙岀没，就给它取名叫做长生不老岛。后来，人们都叫它长生岛。”

“再后来，有好事者，便驾船岀海寻找仙山。在历尽艰辛之后，终于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小岛。可是，事与愿违，等他们登上小岛之后，却发现这里荒漠凶险，毫无生机，完全不是传说中的仙山那样。于是，自北宋之后，官家就叫它沙门岛，视为蛮荒之地，并设沙门岛寨劳营，专门流放重犯。由于岛小荒漠，资源匮乏，传说岛上只纳三百人。人满之后，再有重犯发配来此，官差便将犯人装进麻袋，扔进海中淹死，以此来控制人口的平衡。老百姓心生畏惧，谈岛色变，从来不敢靠近，因此又叫它死亡岛。”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郁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不安情绪。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冒然地闯入了这个死亡之地，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命运？

船舵早已经坏了，再也不能与海浪抗挣，只能随着潮流缓缓地向岛湾靠近。岛上的景物越来越清晰了，那土褐色的礁石犬牙交错，大小不已，一个不小心要是碰上的话，纵然不是粉身碎骨，也得破个大洞。这种情况，对于航海人来说，可是巨大的损失，也可能是灭顶之灾。

浪花一个又一个地扑向了礁石，然后被撞碎退回，再然后被后浪推着，又形成了更大的浪花，奋不顾身地又扑向了礁石，再一次被撞碎退回。一次再一次，反复轮回。最后，就如同天工巧匠，刀刻斧凿一般，把坚硬的岩石雕刻成了形态各异、浑然天成的岛礁石群，像是一个个忠诚的卫士，各持刀剑，在无声的守护着小岛。

海风猎猎地吹着，从耸立的岛礁空隙间穿过，形成了更加强劲的穿山风，“吼吼”地怪叫着，吹的崖壁上那几棵半枯的歪脖松树东倒西歪，摇晃不定。一棵枝丫间，有一个不知什么海鸟的鸟窝，在海风中瑟瑟发抖，摇摇欲坠。突然“喀嚓”一声，枯枝断裂了，连着那个鸟窝一起，就象一片被吹落的叶子，飘飘悠悠地坠入了那苍茫而灰暗的崖底……

“喂，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一声断喝，打断了众人的沉思。众人全都吃了一惊，赶紧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高大的官船，桅顶上“呼啦啦”地飘荡着金国的旗号，不知何时，已经驶到了他们近前。船头上站着一名金将，貂帽裘甲，手持弯刀，正在恶狠狠地看着船上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