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五十回 洪波浩浪澄湛源 西江大水任睡眠（一）

长居海畔，非帛衣身应不暖。海畔长居，温燠凡躯性自如。于公愿管，转化多人为首赞。愿管公于，养就仙胎得展舒。

这是巜重阳全真集》中的一首“化破帛”。巜史记·封禅书》载：“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据传，蓬莱海上每三十年必现一神山，形同海市蜃楼，光灿明亮。岛上行人往来，鸟兽奔逐，依稀有仙人神兽所居。然世人寻之，多追而不得，终殒命于海上也。

闲话少说，书接上回。话说慈照大师说到江参的《千里江山图》被他那胡人徒弟阿波罗盗走时，众人的心念又都悬在了一处。

慈照大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悲愤和痛恨之极，懊悔道：“都怪我收徒不慎，才惹祸上身。现今，不仅金国的人追杀于我，而宋朝的官家也诬陷我们是‘食菜事魔’，处处打压和限禁我白莲弟子！我……”话没说完，“哇”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只见他目光涣散，气若游丝，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王重阳赶紧气运丹田，运功发力，又从背心给他度了一些真气。慈照大师喘息了一阵后，才挣扎着从怀中摸岀了一个锦丝黄面的布袋，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一对碧水鸳鸯，甚是鲜艳亮丽。

他将布袋放在了王重阳的手中，然后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王重阳的双手，声嘶力竭地说道：“张……张先觉和林仙儿这俩个孽徒，他们以为宝图就在我的身上，居然做岀了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大逆不道之事！我看王真人不仅刚正不阿，宅心仁厚，而且天生异相，气运不凡，日后必成大事也！老衲别无所求，只有一事相托，日后……日后王真人若能遇到‘塞外飞仙’李秋水的门人，务必请将此锦袋相托，请他转交给李……李师……”慈照大师气力用尽，最后一个字终于还是没有说完，便脑袋一歪，气绝身亡了。他瞪着双眼，嘴巴微张，带着没有说完的那一个字，已经永久的离开了人世……一代掌门，武林宗师，就此殒命！

王重阳几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悲哀，不知是为了慈照大师的惨死而心痛，还是为了大宋天下的兴衰所担忧，反正是五味杂陈，莫可名状。

王周臣和陈俊两人用刀剑挖了一个深坑，将慈照大师葬了下去。王重阳则用林朝英的青锋短剑削了一个木牌，又在上面刻下了“白莲宗主茅公子元之墓”几个大字，插在了墓前。然后，五人各自牵着马匹，首尾相连，小心翼翼的下山而去了……

“客官小心，我们开船了！”随着一声吆喝，众船伕们起锚扬帆，奋力摇桨，迎着猎猎的海风，商船缓缓地驶出了码头。

王重阳站在船首，眺望着远方，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他没有忘记慈照大师的提醒，所以特意租了一只大型商船。船老大姓何，名九成，人称九爷，原是个丝绸商人，经常往返高丽，对这一带海路甚是熟悉。后来，年事已高，便不再做远洋买卖了，只接一些租赁生意，出入近海。

起初，何九爷听说是出海寻人，便一口回绝了，并不愿意出海。可是，看到王重阳将租赁费加到三倍以后，双眼立时放出了光茫，赶紧双手接过了银子，讪笑道：“王真人，非是小老儿托大，只是……”他凑上前来，低声说道，“只是本地有个传说，每逢三十年，海面上便出现一座仙岛，有的说是蓬莱仙岛，也有的说是方丈仙岛，还有的说是瀛洲仙岛。反正是众说纷纭，各说不一。不过，凡是在海上遇见仙岛的人，却大都是神密失踪了，从此杳无音信，生死不知。今年是虎年，也是戊寅年，距上次仙岛的出现时间，正好三十年。所以，但凡今年出海的船家，都是十分小心的。”

王重阳听了，心头“突”地一跳，暗自掐指一算，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想道：“我是属龙的，出生壬辰年。自古龙虎相冲，非争即斗，戊虎年，正是我的煞星年啊！”想到这里，心中便如揣了一只小鹿，“突突”地跳个不停。原来，王重阳平日里经常喜欢修炼的功法，除了“九转还阳大法”之外，便是林灵素注解的“易经”和“推背图”了。因此，对于阴阳八卦和天地玄学也略有小成。可惜的是，他睌年醉心于武功和道学，从而疏懒了八卦和玄学，乃至违背天意，损命折寿，眼看大道功成时，却英年早逝，驾鹤西去了。

“欲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想到江参父子和铁拐李等英雄豪杰，危在旦夕，王重阳心下一横，便下定了决心。当即，微笑答道：“实不相瞒，此番寻找的，都是贫道的至交和要好的朋友。所以，请九爷务必帮忙，切勿推辞！”

何九爷佯装叹了口气，无奈道：“王真人悬壶济世，舍命救人，好生叫人佩服也。小老儿肝脑涂地，也要助你一臂之力，在所不惜！”

王重阳赶紧单掌揖礼，道：“九爷仗义，不危艰险，贫道这厢有礼了！”

何九爷心中欢喜，当即叫人收拾船只，择日岀海。原来，沿海的渔家，信奉海神，每逢出海时，必备三牲供品，香火纸钱，虔诚的祭拜，以求神人保佑，人船平安。

次日，何九爷亲自操持，叫人抬了供品，前往东海神庙，拜祭海神“广德王”。来到神庙后，手下众人设好灵案，摆上三牲供品，何九爷手持焚香，三拜九叩后，供于上首香炉中。然后，手持神牌，边拜边唱道：“北溟浮天，旁通有蛮。风樯迅疾，琛舶来还。民商永赖，坐消寇奸……”声音顿挫，浑厚而苍桑，甚是怪异。

唱罢，何九爷双手捧着神牌，上书：圣广德王之神位，小心翼翼的请上船去，供于舱中。众人都随后跟着，一起稽首拜罢，这才起锚扬帆，出海而去。

眼看着码头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尽头。一群鸥鸟“呷呷”地叫着，在商船的上空不停地盘旋，偶尔掉下几滴鸟屎，落在了船伕的头上，引来了一阵骂声。

郑九妹一时忍耐不住，“咯咯咯”银铃般地笑出声来。陈俊也一时兴起，从怀中摸出了一支金镖来，冲那船伕笑道：“船家大哥，看小弟给你解气！”说着，随手一扬，只听“嗖”地一声，接着金光一闪，金镖脱手飞出，正中一只鸥鸟的肚腹。那鸥鸟惨叫一声，立即掉落在了船板上。“好！陈大哥好厉害的镖法！”郑九妹拍手赞道。

王重阳眉头一皱，还未等开口，何九爷却早已经看见了，赶紧跑了过来，拦住了陈俊，摇手道：“客官，客官，千万不可，千万不可啊！”

陈俊一怔，不解道：“为何不可？”何九爷急忙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出海之人，最忌打鸟。因为，只要海上有鸥鸟盘旋，就说明天气晴朗，风平浪静。一旦鸥鸟全都飞走了，那就预示着风暴即将到来，我们务必小心了。”

“原来如此！”陈俊听了，心中也甚是懊悔，赶紧捡起了死鸟，拔出了金镖。然后，双手捧住了那死鸟，喃喃祷告道，“小鸟小鸟你别怪，都是我不好，不该伤你性命！愿你早死早投生，来世做个好鸟吧！”说完，将死鸟轻轻一抛，投入了海中。

何九爷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哎，我们出海人不仅忌打海鸟，就连舱中的小鼠，我们也从不伤害！”

“什么？舱中有鼠！”郑九妹猛地一跳，脸色立时变得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