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四十八回 圆明一点皆能有 物裹千般总被蒙（三）

王重阳谦逊地一笑，应答道：“区区俗名，何足道哉！”

慈照大师欣慰地点了一下头，道：“道长宅心仁厚，刚正不阿，足可承当重托，拯救社稷也！”

王重阳听了一怔，有点不明所以。慈照大师知他心意，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最近江湖之上，有一个重大的传闻，想必道长也有所耳闻了。”王重阳心中不由“突”地一跳，猛然想起了“跛脚神丐”铁拐李的所托之事。

慈照大师又叹了一口气，续道：“说起来，也是我包藏私心，过于贪婪，最后才招此下场，实属报应啊！”说到此处，已是满脸悔恨，泪流满面了。

“我听道上的朋友传说，在两浙东路的衢州，有一位名儒，姓江名参，字贯道，此人善绘山水，乐于远足，作风尤其善在尺幅之中，绘远大旷荡之景，人称‘江南画圣’。”

听到这里，王重阳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那位清瘦儒雅的老者，心中不由暗自感叹：“江先生身系重任，危及社稷，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怎不教人心焦？”

慈照大师续道，“在一次偶然机遇，江先生无意中发现了金人的祖籍‘海古寨’，并且找到了他们的风水源头，金人五世祖的墓地。江先生虽然不懂堪舆之术，但是也略知山水地貌之象，他见此墓地地形奇特，紫气环绕，颇有龙脉气息，于是便绘制了一幅‘万里江山图’，并将金人龙脉的地形和地点隐于其中，只待日后堪舆大家和有志之士，按图索骥，一起去破除金人的龙脉，挽救我大宋江山，以雪靖康之耻！”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心想：“如若此事当真，水里来，火里去，万死不辞，也要护送江氏父子进京！”唯有王重阳，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范志的一番话，心中烦乱，犹如五味杂陈，不可名状。

其实，在封建王朝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奉守忠孝节义的封建教条，其中自然也有很多人置疑，只不过不便明说而已。历代帝王，为了约束和管制百姓，不仅制定了严厉的法律，去管制人的行为，而且还利用了种种信仰和学说，来约束人的思想，从而形成了“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不孝”的封建教条，迷惑和欺骗了百姓数千年。殊不知，他们表面上一味给百姓灌输忠孝节义和礼仪廉耻的封建思想，自己背地里却做着违天逆理与坑国害民的罪恶勾当，欺世盗名，其心可诛。范志的一番话，显然打破了封建教条的桎梏，冲出了封建思想的牢笼，说岀了许多人敢想而不敢说的心里话。这也是令赵开山和王重阳思想纠结的主要所在。

说到这里，慈照大师又是一阵咳嗽，喘息了半天，才又续道，“此事虽然谨密，但是最后还是传到了江湖之上。高宗皇帝得知此事后，便下了密诏，命江参进京献图。我也是出于了私心，就命门下弟子四处打听，最后，终于得到了线报，摸清了江氏父子的行程路钱。”

“哎！”慈照大师又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相由心生，祸因恶起，一切孽障，皆因邪念。我一时起了贪念，便动了抢图之心，于是就尾随前来，伺机动手。半路上，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救了一个被山匪打劫的胡商，此人自称是来自大秦国的威尼斯，名叫亚波罗。此番随商船前来中原，一是做香料的生意，二是喜欢中原的风土人情。他头脑灵活，为人精明，说话和做事都很讨人喜欢，并执意要投入我门下做弟子，还出资为我们修缮了忏堂。”

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了悔恨和惭愧的神色，叹道，“我一时心软，被他的假象所迷惑，便破例将他收入了门下，并将他带在了身边。一路上，他巧言令色，极力谄媚，一点也看不出有狼子野心的蛛丝马迹，因此也使我放松了警惕。”

王重阳听了，也不由暗自感叹，心中想道：“早就听说白莲宗教规松弛，人员混杂，管理不善，以致于象张先觉、林仙儿等人把持分堂，为害一方，而慈照大师却有心无力，无法约束。看来，这个胡商亚波罗也非善类，必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我带着亚波罗，一路北上，等到达河南府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奇人异士。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人人称霸武林，为首的那人更是身份特殊，名声显赫。这时候，我才知道，觊觎这幅‘万里江山图’的人，原来是大有人在，而且都是一些江湖异人，武林高手。”

众人心中了然，因为早就听马从义讲过了，那个为首的人，自然便是那个大金亲王完颜雍了。

慈照大师喘了一口气，叹息道：“那个为首的人，便是金国的葛王完颜雍。此人为人宽厚，胸怀天下，即有救民水火之志，又有治国安邦之才，金国的天下，日后必归此人所统。可惜，可惜啊！如果高宗皇帝有此人的一半之才，何愁我大宋江山不保，社稷不兴？”

众人心中怆然，暗自想道：“是啊，宋天子自徽、钦二帝，一直到高宗赵构，哪个不是昏庸无道，治国无方。如果真有完颜雍的一半之才，何至于国破家亡，百姓遭殃？岳元帅、韩世忠等人鞠躬尽瘁，誓死效忠，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多少将士抛家舍业，浴血奋战，换来的却是昏君和贪官污吏的享受，这又有多少意义呢？”这许多复杂而又扎心的问题，令众人无言以对，十分纠结。

“葛王虽然是个金人，但是他的言谈举止，不仅雄才伟略，而且气吞山河。他立誓要励精图治，推翻海陵王，重建一个强大的大金国，并许诺在他有生之年，永不侵宋，互结友邦。我虽然是个汉人，但是最终还是被他的豪情所折服，于是便投其麾下，甘心臣服。因为，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只要是治国有方，一心为民，国家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至于谁做皇帝，又有何异？”

听到这里，众人心头都是“突”地一跳，觉得慈照大师所言，虽然有点不妥，但是似乎也有些道理。是啊，官是官，民是民，只要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老百姓能不受欺压，能安居乐业，至于是谁做官，又有什么意义呢？

慈照大师叹了口气，苦笑道：“官府诬我教是‘食菜事魔’，世人称我众是‘皆乐其妄’。难道我们平民百姓，只能任其欺压，甘做奴役，这才是忠孝节义，安顺良民吗？”

“我追随葛王，本想做番事业，不料却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被别人捷足先登，抢了先机。此事，说来话长，也甚是惭愧。”

王重阳心中一动，心想：“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慈照大师面有愧色，续道，“我们在福昌县的三乡镇，终于等到了江氏父子，眼看着他们住进了‘徐记客栈’，后面还陆续跟着数拨江湖中人，显然都是觊觎宝图而来的。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等晚上再前来抢图。”

“是夜亥时，月色如钩，我们几个人换上了夜行衣，潜形匿影地摸到了‘徐记客栈’。可是，令我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刚到店门口，便碰上了两伙人正在屋顶上打斗。其中五个蒙面黑衣人，挟持了两个书生打扮的人，看外形正是江氏父子，正在和另一伙人厮拼。这一伙人是一个老年乞丐，和一个中年道士，还有三个年轻女子，个个身手矫捷，武功高强。”

“那五个黑衣人武功更是了得，其中两人挟持着江氏父子，另外三个人便出手对抗对方的五人，虽然人少，但是却也丝毫不落下风。我们不明所以，只好潜伏在暗处，偷偷观察。激斗中，只听那中年道士厉声喝道，‘光明神功……你……你是明教什么人？’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哈哈’笑道，‘既知我们明教神威，尔等焉敢阻挡？’说着，两手如同磁石一般，左手拿住了那中年道长的长剑，反手削向一名身穿浅黄色衣衫女子的长剑。与此同时，右手也拿住了一名粉红色衣衫女子的长剑，反手削向另一名绿衫女子的长剑。只听‘叮叮叮叮’四声切金断玉的响声，四人的长剑竟然一起折断。”

这正是：处心积虑抢宝图，生死决斗一瞬间。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注释：

一、关于江参是哪里人，大部分人都说是南徐人，即今江苏省镇江市丹徒县，居霅川，即今浙江省湖州市南。查阅百度，亦同此云。

但是，据毛慧巜宋代画家江参里籍身世考略》所载，江参，约于北宋元丰年间出生于衢州一户书香人家，即今浙江省衢州市。祖父江相，官至大理评事，颇好琴棋书画。父亲江大方，游南徐（今江苏镇江），爱山水佳胜，侨寓多年，死后葬丹徒县釜鼎山下。故此，就有人误以为江参为南徐丹徒县人了。如吴则礼诗云：“即今海内丹青妙，只有南徐江贯道。”江参后又曾作客霅川，故又有人误以为他是霅川一带的人了。

笔者认同，此说有凭有据，确实可信，书中也皆按此说，在此说明。

二、完颜雍在金熙宗完颜亶皇统年间以宗室子授光禄大夫，被封葛王，为兵部尚书，金史有载。还有一说，在海陵王完颜亮时期，完颜雍又被封为赵王。此说无凭，史无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