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四十二回 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三)

原来，刘一手和辛二娘双双坠涯之后，刘一手便死死地抱住了辛二娘的双腿，并用力将其压在了身下。在将要落地之时，幸好被崖壁上突出的一棵松树一阻，压断了一根树枝之后，又落在了地上。恰好，地面上又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如同一张天然的垫子，如此一阻一缓，便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二人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饶是如此，二人仍被巨大的冲力当场震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刘一手悠悠醒来，只觉浑身疼痛，四肢软麻，勉强的挣扎着坐起来后，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了。

雨，仍在不大不小地下着，似乎从未停息过。借着零星地一丝光亮，他一转头，看见了辛二娘正躺在身边的不远处，兀自昏迷未醒。不由心中嗟叹：“但愿天可怜见，让这女魔头就此一命呜呼！”

世上的万般事情，往往都事与愿违。就在此时，却突然听得辛二娘“哎呀”呻吟一声，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似乎也要醒转过来。

猛地一道闪电，划过了夜空，同时也照亮了这漆黑的雨夜。刘一手吃了一惊，与此同时，他发现在辛二娘身边不远处的地上，散落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方方正正的似乎包着一本书籍。刘一手心中一动，赶紧拼尽全力往前一滚，恰好来到了纸包跟前。他二话不说，迅速捡起了纸包，随手一丢，正好扔到了一丈多远处的草丛里。

就在此时，他忽觉肩头一紧，一只冰冷的手掌已经袭来，并顺势拿住了他肩头的“肩井穴”。“你的狗命好大啊，这么高跌下来居然都还没有死！”辛二娘那阴森森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刘一手打了一个“哈哈”，回答道：“彼此，彼此。你都还没有死，我又怎么会先死呢？”

话音刚落，忽觉喉头一紧，那只冰冷的的手已经卡住了他的咽喉，顺势往后一拖，便拉到了辛二娘的身前。辛二娘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杀千刀的狗贼，老娘要你的狗命！”随着话音，她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刘一手满脸紫红，喉间“咯咯”作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命在旦夕。忽然，卡住他咽喉的手猛地松开了。辛二娘双手在身上乱翻，然后发了疯似的又在地上四处乱找，口中一边焦急地叫嚷着：“书，书，我的书怎么不见了……”

她双手撑地，拖着已经跌断了的双腿，在泥泞的地上四处乱爬，四处翻找，任凭雨水在她身上肆意地冲刷，无情地吹打。她丝毫未觉，只是在口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书，书，我的书怎么不见了……”。

尽管刘一手几乎命丧她手，但是在这一瞬之间，他却觉得这女人其实真的好可怜，好可悲！以致于，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她，那个油纸包的下落。最后，理智还是提醒了他，强行忍住了人性的那一点本质。可怜之人，就必有可恨之处。他忘不了死去的那三个结义兄弟，也忘不了伤亡的那些英雄好汉，更忘不了刚才自己差一点就死在了她的手下。

蓦地，辛二娘重又爬了回来，一把卡住了他的咽喉，恶狠狠地吼道：“你这该死的狗贼，是不是你偷了我的书？识相的乖乖的给老娘交出来，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说着，手上一加紧，刘一手的脖子立时“咯咯”作声，骨头都差点被他捏碎了。

刘一手被他卡得喘不过气来，口中只是“啊啊”地叫着，却说不出话来。“你还嘴硬！”辛二娘左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右手叉开食中二指，猛地插向了他的双眼。

随着“啊”地一声惨叫，刘一手的双目立时血流如注，两个眼珠竟然生生的被抠了出来。与此同时，刘一手急中生智，随手抓起了一把泥沙，猛地甩在了辛二娘的脸上。

辛二娘“哎呀”一声，急忙收手护住了双眼。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刘一手已经猛然蹿出，一下子扑进了他刚才扔书的那片草丛之中。与此同时，辛二娘也紧跟着射出了数颗毒钉，“叮叮叮”数声响起，尽数钉在了旁边的一棵松树之上。

这一变故，只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刘一手逃得飞快，辛二娘的暗器也是发得飞快。如果稍有不慎，刘一手即便逃过了辛二娘的毒手，也躲不过她的毒钉，当真是凶险万分，险恶之极。

辛二娘双腿摔断，又被泥沙迷住了双眼，不能视物。心中又急又气，怒火攻心，势若疯虎一般，坐在地上，运起了“五毒催心掌”，疯狂的朝四周又劈又击，胡乱拍打。一霎时，只听吼声凄厉，掌风呼啸，地上飞沙走石，草木乱飞，声势骇人，慑人心魄！

刘一手躲在了草丛之中，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听得心惊肉跳，胆裂魂飞。

辛二娘发疯似得一阵乱打之后，没听见什么动静，以为刘一手早已逃走了，立时心如寒灰，神郁气悴。她双手撑地，四处乱爬，口中喃喃叫嚷着：“我的书，我的书，还我的书……”声音急切而凄厉，越传越远，终于没有了声息……

刘一手听得辛二娘走远了，又过了好久，直到确定安全之后，才从怀中取出了刀创药，敷在伤处，又撕下了半边衣袖，裹住了双目，开始在四周摸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刘一手凭着记忆，在周围摸索了好久，终于在一棵松树下摸到了那个油纸包。刘一手心中大喜，赶紧小心得藏入了怀中。他摸索着折断了一根树枝，撸光了枝叶，然后敲打着地面，用作探物，一步一跤，跌跌撞撞地摸下山来……

刘一手双目已瞎，身无分文，凭着“妙手空空”的手段，哄骗孩童，一路乞讨，竟然流落到了河南府，这才遇上了王重阳等人。

听完刘一手的述说，王重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躬身揖礼道：“刘三侠一身正气，为民除害，舍生忘死，当真是可敬可叹，佩服之致！王某自愧不如也。”说完，连揖三礼。然后，便把辛二娘在石家山庄如何殒命的事，也给他简要的述说了一遍。

刘一手静静的听完，凄然一笑，道：“想我江南四怪，情同手足，亲若兄弟。今番落得三死一残，骨肉分离，刘某独活何如？”说着，冲王重阳一招手，正色道，“王真人，且借步说话。”说完，转身便朝一旁走去。

王重阳赶紧抢上前来，双手搀扶，走到一旁的无人之处，停了下来。刘一手神色郑重，小声低语道：“王真人心胸坦荡，天生异相，将来必成大器，足可托以重任也！”

“刘三侠过讲了，王喆愧不敢当！”王重阳脸色一红，甚感汗颜，小声应道。

“王真人不必过谦，刘某不会看错人的！”刘一手正色道，“机缘巧合，我拾得一物，想我自己双目已失，成了废人，留之已无甚用处了。不如送于王真人，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大放光彩呢！”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油纸包，轻轻地放在了王重阳的手中。

王重阳不解其意，只得双手接了过来，小心地打开了油纸一看，只见里面包着一本泛黄的书册，封面上用篆书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五毒真经。王重阳大吃一惊，心中猛地一颤，双手一抖，差点将书掉在了地上。当即，赶紧将油纸重新包好，又送回了刘一手的手中，小声道：“刘三侠，此物甚是重要，王某不敢收受！你知道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吗？”

刘一手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从‘毒手观音’的身边捡到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但是，你看我现在双眼已瞎，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再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呢？”说着，他将油纸包重新又塞到了王重阳的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武功能害人，亦能救人。正邪之道，在于个人。王真人本性向善，一心向道，足可相托矣！今后取舍，但从你心。”说完，转身扬长而去。王重阳连呼数声，他只是不应，慢慢的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了小巷尽头。“哒！哒！哒！”，只有那木棍敲地的声音，兀自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