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四十一回 碧落湛澄非有意 白云来往本无心(三)

王重阳循着戚女侠指点的小径，一路跌跌撞撞，就象是失了魂魄一般，再也不敢回头，只是没头没脑的往前走着。一直到了谷口的拐角处，他再也忍禁不住，于是停下了脚步，回身一看，只见戚女侠仍然玉立在溪边，正自手搭凉棚，向着这边翘首张望。

王重阳顿觉心中一阵刺痛，喉头立时哽咽，急忙冲她用力挥了挥手，赶紧回转身来，逃也似地拐进了谷口，消失在了戚女侠的视线中。但是，在他的双眼中，却分明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条山径虽然崎岖，但是所幸并不陡峭。王重阳一路走到山麓时，已经是月淡星稀，天光放亮了。在大路的旁边，耸立着一座红漆八角凉亭，里面木桌、木橙，一应俱全，显然是供游人歇息之用。栏杆边上，此时正站着一位紫衣女子，正自手搭凉棚，翘首向着山路这边张望。

直到看见王重阳来到了亭边，那紫衣女子心中一喜，赶紧飞身抢到亭外，大声喊道：“王师兄，快来这边！”

王重阳精神恍惚，正自闷头走着，忽然听见一声吆喝，不由得吃了一惊，待到看清那紫衣女子时，立即转忧为喜，欣喜道：“林……林师妹！”不错，这紫衣女子非是别人，正是林朝英。

二人来到亭内坐下，双双经历了这生死离别后，也是各自心潮澎湃，悲喜交加。林朝英便把获救的经过简要地讲了一遍。

原来，林朝英刺中了辛二娘之后，被她一掌打晕，此后便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却发现已经躺在了床上，旁边还坐着一位黑衣蒙面的婆婆，正在给她运功疗伤，这便是戚婆婆了。

戚婆婆运功完毕，又给她服了解药，然后告诉她，这药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延迟发作，让她下山后，还要去找“圣手怪医”陈泥丸或者是“神农药王”蕲水道人求药，才能彻底根除毒性。放眼当今武林，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完全化解“五毒催心掌”的剧毒了。并说，解药最多只能延缓毒性三个月，如果超时找不到俩人救治的话，毒性一旦再次发作时，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只能回天无力了。

把一切注意事项嘱咐完毕后，戚婆婆送她出了住处，并给她指明了下山的道路，也就是王重阳走的这条山径。同时告诉她，让她在山脚下的八角亭耐心等候，还说到时自会有人前去寻找的。

王重阳听了一个大概，不由得忧心忡忡，眉头紧锁，心想：“这陈尼丸本是个武林怪人，放荡不羁，形踪不定，经常居无定所，很难寻得到人。而那个蕲水道人也是位武林隐士，医界泰斗，常年隐居在熊山‘药王谷’，山高林密，原始荒僻，要想找到此人，也是极为不易。这两个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找寻的人。茫茫人海，直如大海捞针一般！”

想到这里，王重阳心事重重，脸上便没有了笑容。林朝英知他心思，嫣然一笑，自嘲道：“小女子无德无能，有幸才识得了王师兄，若能够再见到伯父他老人家，此生便无怨无憾了！”

王重阳鼻子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心中愧疚不已，心想：“都是我武功低微，上不能报国，下不能除恶，连师父自家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真是愧对父母，羞于师长，惭杀人也！”再想到戚女侠年纪轻轻，武功便不知高过了自己多少，更是羞愧万分，无地自容。

林朝英也不想惹王重阳烦闹，有意岔开话题，于是故意问道：“王师兄，你不是说还有件大事要做么，事关我大宋社稷的安危。此等大事，我们可不能担搁啊！”

王重阳心中一凛，猛然省悟，心想：“是啊！此番出来，本来目的只是想救出陈俊完事。但是，偏巧遇上了江参父子遇难，而且事关国家大事。既然受了‘跛脚神丐’铁拐李的嘱托，又岂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王重阳便把自己的打算跟林朝英说了一遍。林朝英本就是好奇和贪玩心性，这样的机会又怎肯放过，当即欣然应允，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反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能够借此做一番行侠仗义的事情，岂不乐哉？”

王重阳细思一下，觉得林朝英说的话也是不无道理。于是，二人循着大路，径直寻到了“李记酒馆”。可是，眼前的情景，却是令二人目瞪口呆，心惊不已。只见店铺到处是残墙断壁，烟熏火燎，早已经被金兵付之一炬了。在墙角之处，还有余火未熄，兀自冒着缕缕的黑烟，发出呛人刺鼻的气味。

酒馆的酒幡儿早已被扯落在地，门口前面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数具尸体。王重阳心中一沉，赶紧抢上前去查看，只见除了酒馆老板和酒保的尸体之外，还有侯旭和程健的尸体，其余的便都是金兵的尸体了。看到这里，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显然，不久前这里也曾经历过一场厮杀，王周臣和陈俊他们，肯定也早已杀出了重围逃走了。只可怜了老板李三和酒保两个人，白白的枉自送了两条性命。

王重阳叹了一口气，和林朝英急忙循着大路往前急赶，希望能尽快寻到王周臣等众人。二人正走之际，忽见前面急匆匆地赶来两人，王重阳吃了一惊，厉声喝道：“什么人？”

对面两人听了，立即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开口叫道：“师父，是你吗？”王重阳一听，正是王周臣的声音，立时大喜，赶紧应道：“正是为师，你是臣儿吗？”

“师父！”那俩人赶紧跑了过来，王重阳定睛一看，前头的那人果然是王周臣，后面还跟着“活猴子”陈俊。

“师父，你没事吧？”王周臣抢上前去，紧紧地抓住了王重阳的手臂，泪水已经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陈俊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赶紧上前问道：“王真人，我……我师父呢？”

王重阳用另一只手抚摸着王周臣的头顶，回答道：“他们都安全撤离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陈俊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问道：“王真人，马世兄和郑姑娘正在前面的树林里等着呢，我们下一步如何打算呢？”

王重阳略微沉吟，说道：“金兵不久就会返回来的，我们还是先把郑姑娘送回河南府，然后再去山东路不迟。”

事态紧急，三人不敢迟疑。于是，陈俊赶紧头前引着，一边赶路，一边把在酒馆的遭遇，简要的叙说了一遍。

原来，四大掌门人会聚“李记酒馆”之后，问明了群雄的去处，然后立即便赶往“石家山庄”，仍然留下了陈俊和王周臣等几人留守店内。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几个人正自打盹之际，忽然听得店外人喊马嘶，火光冲天，似乎来了大队人马，将酒店团团围困。

喧闹中，只听一人用生硬的汉话，大声叫道：“大家切须小心，休教走了一人！”

陈俊吃了一惊，率先跳起身来，抢到门前，轻轻敞开了一溜门缝，往外一看，立时大惊失色。只见门外人山人海，刀枪林立，灯球火把到处都是，原来是大队金兵突袭，已将酒馆团团围住了。

这正是：闲时闭门家中坐，祸事自然天上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注释：

一、据史料记载，在唐、宋时期，民间多以槐树、柳树、榆树和梧桐树为主，诗词中的杨柳，也多指的是柳树。据笔者查证，古代应该也有杨树的。那么，古代人们为啥不喜欢杨树呢？

原来，古人喜欢迷信。杨树的叶子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就象是有人鼓掌一般，因此又称为“鬼拍手”。在巜古诗十九首》中，其中有一首就曾这样写到：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由此可见，古时的杨树，大都是种在坟地里的。所以，乡里之间，市井之中，是很少见到杨树的。

二、巜重阳全真集》中的这一首词“戚氏”，其实写的并非是戚女侠。当然，戚女侠这个人物，也是笔者的杜撰而已。原诗中，应该是王重阳看到的画像，故有感而作的。至于，王重阳是否真正见过戚氏本人，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