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主 第三十九回 云水遨游物外仙 刀圭一粒断尘缘(三)

湖广大师只觉气血翻涌，喉头发咸，险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赶紧运气下潜，回归丹田，方才强行压回。而那黑衣怪人也是“噔噔”后退了两步，只觉气血翻涌，小腹剧痛，险些忍禁不住，呼出声来。

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惊魂摄魄，一时都怔在了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了。忽然，一阵歌声传来，如哭如泣，如凄如诉，犹如巫山猿啼，宫女怨叹，让人浑身起栗，心生悲凉，“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女？……”

随着歌声，只见在明教阵后，缓缓地走过来了一个跛脚老妪。那老妪身着黑衣，手拄青竹杖，身形佝偻，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对乌黑明亮的眸子，远远看去，竟然与戚女侠有些神似。

“婆婆！”戚女侠轻呼一声，立时脸露喜色。王重阳见此情景，知道这跛脚女人不是别人，肯定是她的师父，戚婆婆无疑了。当下，也是满心欢喜，赶紧上前查看觉远大师的伤势。而白玉峰和王威远，也几乎同时跃出，赶去救治湖广大师。

王重阳仔细检查觉远大师的伤势，只见他脸色灰暗，两眼无神，胸口之上，还清晰的印着一个乌黑的掌印，甚是可怖。这也就是幸亏他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硬功，再加上内功深厚，这才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倘若换作别人，受了如此的重伤，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戚女侠也赶紧过来，看了觉远大师的伤势后，不禁秀眉紧蹙，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锦色小盒，轻轻掀开盖子，从中取出了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黑色药丸，给他服了下去。书中代言，这药丸非是俗物，原本是戚女侠采集百花朝露，又结合奇珍异草，精心淬制而成，名唤“百花玉露丸”，具有解毒奇效。

觉远大师服下药丸之后，气色立时有了些许好转。王重阳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觉远大师可有救治之法？”

戚女侠轻轻合上盖子，将锦盒又小心地放入了怀中锦囊，这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这药丸只能解实毒，却不能解阴毒。大师所中的，乃是阴邪的阴煞之毒，而并非是物质性的实毒。因此，我这解药也只能是暂时压制他的阴毒发作，却不能彻底的化解毒气。”

王重阳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只好和戚女侠二人，先扶着觉远大师回到本队阵中歇息，且待以后再作计较。

那边的白玉峰和王威远二人，查看了一下湖广大师的伤势后，只见除了掌心乌黑之外，所幸别的倒无大碍。于是，也赶紧将他扶回了本队阵中。

再说那戚婆婆，面对一众明教弟子，却如似无物一般，只管拄着竹杖，一跛一跛地径直走来。竹杖点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在这静寂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周围的明教弟子们，早就知道了她的威名，在内心深处，也早已形成了阴影。眼睁睁地看着她正面走来，却谁也不敢阻拦，赶紧纷纷退让两边。不一会儿，便让出了中间的一条空道。

戚婆婆缓缓地走到那黑衣怪人面前，双目狠狠的注视了他良久，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一句“这短剑不是一直在你手上吗？”

黑衣怪人浑身一震，惊愕万分，颤声道：“你……你怎知道的？”

戚婆婆也不答话，突然伸手，疾如闪电，倏地一下便从他的腰间抢过了短剑。然后身形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晃，戚婆婆早已经到了戚女侠的面前。

“师父！”戚女侠欢快地叫了一声，显然对师父的到来也是十分高兴。戚婆婆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厉声道：“馨儿，你不是一直问你父母的下落吗？那我今天就明确的告诉你………”说着，手指着那黑衣怪人，恨声道，“他们，就是被这个忘恩负义、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害死的！他，就是那前任沙河帮的帮主……石、万、均！”

最后这三个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众人听了都是心头一震，惊诧万分。石彦明听了更是犹如五雷轰顶，悲喜交加。想不到这个三十年来经常帮助自己的神秘前辈，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怪不得他每次出现时都不愿现身，只是背后提醒，而且声音特别奇怪？怪不得被人屠庄之后，原沙河帮的帮众会陆续前来，精心竭力地协助自己建庄？怪不得钟无艳会莫名奇妙的前来投靠，并帮助自己成立明教？原来，这一切一切，都是父亲的精心布局，暗中操控，自己和一帮众人，也只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当自己雄心壮志、精心谋划的一切即将成功时，却突然得知这只不过是一场骗局，自己也仅仅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在石彦明的内心深处，也是极大的打击，承受不住。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件事来：在被人屠庄之前，母亲突然失踪，姥爷、姥娘家也音信全无，难道……他想起了觉远大师方才所说的话，心中不由得一阵恐慌。他不敢想象了，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难道竟是如此大奸大恶之人？

戚女侠浑身一震，心头巨颤，这姓石的老怪物她早已见过数次，虽然武功极高，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如何不让她震惊。师父这许多年来一直没有坦言相告，定是担心自己学艺不精，报仇心切，枉自送了性命。

既然师祖有命，这石万均又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此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当即，戚女侠一声轻叱，身形一纵，一个“鹞子穿云”倏地跳到了石万均的面前，人还未等落下，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短剑，凌空一招“江城飞花”，直刺他的咽喉。

戚女侠的这把短剑名唤轻吕，据说乃是先唐时期的古剑，冷气森森，剑锋锐利，甚是了得。石万均自然识得厉害，当下不敢怠慢，赶紧斜刺里一闪，避了过去，正待出手时，猛然瞅见戚女侠的面容，心中忽地一动，惊问道：“你……你是戚老太的女儿？”

“胡说八道，那是我的师父！”戚女侠勃然大怒，剑走偏锋，一招“凌云飞渡”，又向他的肋下斩来。

石万均身形一转，一个“盘龙绕步”，一下子便转到了威女侠的身后，左手一掌，便拍向她的后背。戚女侠一剑落空，背后却如似生了眼睛一般，也不躲闪，一个“杨柳折腰”，身子忽然后仰，短剑后刺，径直戳向石万均的掌心。

这一下变招极快，前斩后刺只不过是在转瞬之间。石万均大吃一惊，想不到戚女侠的反应竟然如此敏捷。当下，赶紧收回左掌，右掌“呼”地拍向她的面门。

哪知，戚女侠脑袋继续后仰，堪堪避过掌锋，就在快要着地时，左手一撑地，身子倏地翻了过来，右足踢向石万均的面门，左足踢向他的胸口。

这一变招不仅快捷，而且更是突然，石万均仓促之间哪还顾得上反击，赶紧吞胸收腹，身子后撤。饶是如此，终究还是慢了半步，他避过了面门，却没有躲过胸膛。只听“呯”地一声，结结实实的踢了个正着，石万均闷“哼”了一声，“噔噔”后退了两步，脸色登时一阵紫红。

这正是：明争暗斗三十年，一朝得来断仇怨。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注释:

一、根据佛教礼数，比丘衣服分为大中小三件。一是用五布条缝制的小衣，俗称为五衣，是打扫劳作时穿的；一是用七布条缝制的中衣，俗称为七衣，是平时所穿的常服；一是用九布条缝制的大衣，俗称为祖衣，属于礼服，是出门或见尊长时穿的。三衣又总称为袈裟。

唐宋以后，僧衣的颜色有所规范。到了洪武初年，便制定了完善的僧衣服色制度，大体分为三类，暨禅、讲、教，又称为戒律、丧仪、法事。禅僧穿茶褐色常服、青绦和玉色袈裟；讲僧穿玉色常服、绿绦和浅红色袈裟；教僧穿皂色常服、黑绦和浅红色袈裟。

觉远大师虽是武僧，但应属戒律，是以穿禅僧服饰，也是当然。

二、公孙大娘是唐朝的剑舞大师，李十二娘是她的弟子。开元盛世时，杜甫观公孙大娘舞剑后，题诗巜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安史之乱后，杜甫在白帝城又见到了她的弟子李十二娘舞剑，但是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抚今追昔，不由感慨万千。因该人物与本书无关，故不做详述。

三、戚夫人，亦称戚姬，济阴定陶(今山东荷泽定陶)人，汉高祖宠妃。戚婆婆当属戚夫人的娘家后人，她所唱的，就是戚夫人所做的巜舂歌》。因该人物与本书无关，故不做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