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非山 雨至

要说这洛城第三奇观算上街边的巷子是不是实在不堪？这可不是，除了名气之外每个巷都仲有对应巷子的名花。

火红巷的山樱花，正值四五月，朝露一粘，再起些薄雾就好似巷口站满京城名妓，莺莺燕燕，在近些发现是那讨喜的山樱花，看客们也都会心一笑，懂得自然懂。

杏花巷的花要稍早一会，那时杏花巷的小家碧玉刚刚褪去厚重的裘袄，换上层层相叠的裙摆或正装，正值一年赏‘花’季。

当然这第二奇观仍算不上‘奇’，但配上这第三奇观--雨可谓算得上是举世少有的美景。

要说雨那就不能不提到西边大漠观沙崖的雨，如天神降福福至百家，一眼望去所看之处无不落雨粘沙，就像那雨珠是链着这天地不让其分开：还有东海海边的海月楼，大潮拍涯水花刚刚没上楼角又褪去，待那暴雨欲来之时就能看到东边暗，西边亮天地阴阳割据的奇观，再等那么片刻雨就来了，往水里一看，奇了！这水就像从水底的天游向更高的天。

这上两处只能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到了洛城就不一样了。

你只要付出二十铜板，端一叠瓜子一壶清茶走上足足有九层的观雨阁，坐下细品洛城的清茶，不一会雾起雨来。

你往右看正是红花巷的将军府，七层的藏书阁倒也不提，种满山樱花的府内，青石板边刚刚盛开的花苞，犹不在展示这位征战沙场大将军对内柔情的一面。

往前便是杏花巷，杏花时候大抵是过了，可被这雾气一遮，雨水一打奄奄一息的杏花就如回光返照一般，比东边正季的山樱花还要艳几分，大有杏花碧玉刚出头的几分诱人。

后边儿就是老梧桐树，大抵是平平无奇，但雨大了看不着了左右的花了，不妨看看那独树一帜的老梧桐。朦朦胧胧瞧见了雨水压着一片片叶子往下坠，又弹起，就像先秦的编钟起起落落跟着节奏敲打着，着实能赶走不少的烦心事。

雨来的很快，快到客栈摆在外兜售的本地丝绸都打湿了，伙计们慌忙跑出来收拾着摊位，掌柜骂骂咧咧地训斥，一切都那么突然。

“我够不着，不下去了！”羊角辫女孩已经被这暴雨大湿了衣裳，可依旧迟迟不敢跳到一楼高的围墙上，哪怕离少年的肩膀只有一尺不多。

少年见雨势俞来俞大又想到家里还晾晒仅剩三本的古籍，也急了，把羊角辫的脚往下一扯。

羊角辫还在趴在屋檐边儿脚乱蹬，没想到少年来这一出，没抓紧直接坠了下去。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羊角辫，也顾不上羊角辫开骂的口气，纵身跳下围墙钻进了破败的屋子。

正巧观雨阁真有那么一闲人不去看那左右的杏花樱花，偏偏在雨大时分不见三尺外事物时才登楼，刚刚好瞧见梧桐树下少年少女跳下屋檐，不禁微微一笑。

“大抵我也应该去见见这梧桐巷最后一位人家了。”绿裙少女拿起剑也不像那平常观雨阁常客贪图店家免费的瓜果将其装兜里带走，直下了楼，更没有像其他雨客待雨歇了些再走也不迟，戴个蓑衣斗笠就消失在大雨之中。

少年本以为放下小女孩自己就能奔回家抢救一下本就所剩无几的书本，可偏偏不知是在瓦上翻滚刮到了还是刚刚扯时太心切了，羊角辫女孩手臂上直直冒血。

羊角辫也不去看她手上直涌出的血水，她死死盯着少年，似乎刚刚那一下拉扯真的太过突然，害的她以为自己真摔没了鼻子。

洛城老人家最爱编那吓人的话又怕真吓着后辈，便喜欢讲从高楼跌落鼻子摔没了，人也救不回来那有些吓人的话去教导子女。

少年把上衣一脱就这羊角辫尚还干净的袖口就紧紧打了个结，似乎拿捏不准伤口就绑了一上一下两处，血才不那么喷涌出来。

“这可不好了，我还是瞧得出你伤口的严重，可雨又那么大，这雨一淋，这状况估摸着更糟糕了。让我跑的去医馆找老郎中再返回来，一来一去费时不说，回到此处估摸着神医都难救。。。”

少年思量着得失，可这不是今天去郊外打猎明天去河边垂钓的小事，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大抵会比自己反复保养的几本破书更贵重吧？大抵吧，自己的书也蛮重要的。。。。。

羊角辫迷迷糊糊地几声大哥，娘亲什么的就彻底昏过去了，也该如此，总比看着自己血流尽好一些。

少年狠狠跺脚，抱起女孩弓着腰就跑出去。

哪怕他想着自己门口晒的几本书大抵是没了，但书是书人是人，还是独一个不是梧桐巷的有交集之人，和自己有过交集的人大概就像梧桐树顶上的叶子那般稀少吧。

这客栈伙计们刚刚被掌柜骂了娘也不气恼，搬着板凳坐在屋檐下磕着瓜子享受起少有的直腰板休息谈天。

“我赌那少年是城外的放牛娃，自己妹妹病急了又赶上大雨，城中又没有几个亲戚朋友只好淋雨赶路。可怜这青秀的丫头，恨不得我没早生那二十年，占着我这条件还不妥妥着？”

那伙计本磕着瓜子数着脚边的蚂蚁，一见有人暴雨赶路也提起兴趣。

“就你，王老二？也不让你家母老虎撒泡尿给你照照？这丫头一细看，哪点不比杏花巷的水润娘子弱上半分，加上这细致的丝绸裙摆，可不是我们这专坑外地人的水货，是旧巷仙子铺的好货，上次我给贵客捎货可是摸过，那材质就像小娘子的肌肤。我看是穷苦孩子看上了富家姑娘，不求回报的做牛做马的戏码，也不知能不能打动富贵人家的老丈人。啧啧啧，这我可就看不起了。”

掌柜的闻声也放下手中的活，一看又笑话伙计目光粗短，

“你们啊，这眼光也就只配做伙计弯腰挨骂了。这少年是梧桐巷里的一个野孩子，家底倒是殷实，不过父母外出从商一去就没有回来了，街坊大抵都说这家父母亏欠了钱养不起这孩子就丢在巷子里，任他自生自灭了。”

“梧桐巷啊，那可真的晦气。就算他拿着金银珠宝来上门娶亲我都怕是拿门口梧桐老叶折出来的。哈哈哈哈----”

几个伙计轰笑一堂，掌柜摇摇头也自知自家伙计的脾气不去解释甚么。

人的悲欢并不想通，就如客栈的伙计们能随意嘲笑放弃了重要东西去救一条人命的少年，少年暴雨下救人心切，而伙计们估摸盼望这雨再大些再久些这样今儿就能休息一天还能拿工钱，便是如此罢了。

旧巷最深处有一户酒肆，地位置偏僻不说，门还窄刚通一人，属实不像开酒肆的人家。

酒香不怕巷子深怕就是说的这家，这地方不管是城东将军府的老管家还是昔日的酒仙李太白都独爱这一口，城里唯一的郎中老郎头也不例外。

平日里去他医馆看病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习性，到了申时上下你就可得去旧巷深处的酒肆找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也不含糊提着个药箱来喝酒，遇上什么急诊就着酒就帮你诊断好，药方笔墨也一应俱全。

“老郎头可得喝五大碗，这老板娘今儿可不一样，对着你笑，估摸着掌柜都没这份儿待遇。”

几个微醉的熟客瞬间起哄。

“不可，不可，医者当实时清醒，五碗就倒了，倒了哟。到时候你们哪家有个急诊疾病可就耽搁了，大不违。。。”

酒肆里的哄笑声更大了，一声声酸儒，秀才之类的讽刺传来在雨中却传不远，或许他们一天的烦心事都能对雨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