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非山 莺飞草长

洛城的梧桐巷大抵是落寞的，就连喜爱乘凉侃侃而谈的老先生们也不太愿去，大概是老梧桐树落叶太烦心了吧，梧桐巷旁的几户小家连自家瓦片落满了叶也没去管，何况是无人问及的梧桐树下。

要说这洛城有三奇观，洛水自离山倾斜而来引无数白面儒生来此作诗饮酒，可叫人搬一桌椅去听，不过大抵是“洛水东来倾盆去，不见当年卖酒娘”这种不入流的诗词。

倒是城里的几条巷子来历不凡，东边的海棠巷是扬名天下的大诗人李太白故居，只恨其在朝堂口出狂言“满朝文武如那摆摊妇人！无病哭惨，朝廷需其出力却相互推诿，当须知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也！”结果满朝文武闭口不言，当今圣上也觉得其过于狂傲，第二日一道圣旨下，来美其曰去西凉加官上任，可那百官肚中都明白得很，去西凉再高的官也是被贬，毫无实权可言。

当然这和巷子也无关，只是当时的县令为了讨要李太白的一字一词托人从西边带来的海棠种子，可这海棠在李太白还在洛城居住时只是气息奄奄，在李酒仙离开朝堂去游山玩水做那快活神仙的时候却开的独树一帜，几条巷子的小孩都眼馋的狠恨不得搬回自己家去。洛城主簿路过都得感慨：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题词此巷为海棠巷。

这杏花巷呢盛产小家碧玉，城里的富贵人家可都掰着手指头等着这里的小娘子成年到待嫁的年龄呢。

火红巷这名字的确不怎么和其他巷名着边，可这是如今大将军司马家，大将军还是一个百夫长时期望自己能在军伍能得到赏识特地将门口巷子改了一个吉利名，也不知是不是那迷信起的作用，只是校尉的司马被当时的老将军看中拿下几次硬仗，如此就平步青云接过老将军的虎符。

到了梧桐巷可就不一样了，别的都是住过栋梁之材，出过名将或盛产美酒，这巷子就同--大抵是晦气吧。

从建安元年的二十户人家到现在的散户加起来也只有四户可住人的楼房，可谓是败井颓垣，不过这棵老梧桐树应当是洛城最古老的存在，比城墙还要老上几十年。

“先生说，最高的树叶总会比下面的多吸收些日月精华，长的也更饱满！”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树最顶上，虽然也看不到最顶上枝叶如何茂盛，但她坚信上面有最大的梧桐叶。

旁边拖着鼻涕虫但依旧努力维持自己洁白衣裳的小孩劝着已经开始爬树的羊角辫女孩。

“可先生后面不解释那只是为了鼓励李承勤去京城说的么？先生也不是城外那伙游侠好手，矮树墩子都爬不上去，怎么能知道这最高的梧桐树顶的叶子？”

女孩头也不回地爬到一处落脚点，看了看脚边离地估摸着也就三尺左右。

“先生是老了爬不上去，所以他不知道树顶的叶子有没有我手掌大，城外的游侠天天擦他那宝贝破剑，他们也不会想知道。可我想知道啊，先生答不上来这树顶的叶子有多大，娘亲也不晓得，但我马上就会知道，到时候我就是这里的梧桐先生了。”

鼻涕虫拿羊角辫无奈只好放弃，见她所在低处也没有危险就放心下来，可想着想着就想起先生的布置的课本没背完就匆匆回家拿书，打算在梧桐树下背书，也好看着自己的好友。

羊角辫女孩殊不知自己的好友鼻涕虫已经离去，还在自顾自地往上爬，口中还说着；树顶的梧桐叶肯定比我的头都要大，你看看这树就很大。

“鼻涕虫万顾，我好像上不去了？”

也不能指望一个六岁孩童能知道把握自己每一次往上爬的力气，没几下小女孩就拿不出一点力气了，可离那最顶还有数十丈高，瞬间就慌了，向自己的好友求救。

迟迟不见鼻涕虫搭理自己，羊角辫女孩更慌了，带着哭腔再问了一遍，依旧没听到鼻涕虫的回应，小女孩趴啦着树干又没法子回头，急着急着就哭起来了。

这梧桐巷呢，城里的达官贵人是嫌晦气不愿进的，而老人小孩又有其他可玩的去处，大抵不经过这小巷。女孩想到这哭的更厉害了，自己梧桐先生没做成便要做梧桐鬼魂，果然和万老爷爷说的一样，梧桐巷晦气！

“你是杏花巷的人么？”在浓密的树叶中突然有东西晃动了几下。

羊角辫当时就七魂六魄吓走了大半，又想起家里老人常常讲的关于梧桐树的鬼故事，这剩下的魂也丢了，手一松眼看就要坠下去了。

“回神，抓住我！”

隐藏在枝叶后面的少年这才冒出头，抓住了羊角辫的手。

羊角辫被这声如洪钟的一句回神给震醒了，急忙也抓住少年的手，带着哭腔“你可千万别放手，我。。我家很有钱的，到时候给你家爷爷最爱的檀香炉，娘亲的首饰盒我都给你。。。”

少年见羊角辫小孩如此不着边际，很无奈的摇摇头，为什么不说话呢？因为少年是提了口气才抓住女孩的，这气一旦松了手上力气不足女孩也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你不要钱的话，我给你找媳妇，我姐姐的闺中好友，杏花巷的刘家，还有七天就满岁了”

见抓着自己的少年丝毫没有提上去的动作，小女孩哭腔更重了。

“你要是喜欢我那更秀气的姐姐也不行啊，我姐和火红府的二少爷两小无猜，小小年纪就订了婚。。。。我。。。我也做不了主啊！”

少年的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是憋着气还是被小女孩气到了。

“你要愿意等，我。。。我也行啊，虽然我娘亲有意让我和鼻涕虫万顾，可我更怕死，你只要愿意等，只要你家有梁家铺子那种软垫铺床，有旧巷老铺子的酒糟饼。。。。”

少年实在不愿意听一小女孩唠叨，可自己也真再也提不上一分力气，自己刚刚如果做好准备，吸一口大气拉一个六岁女童的确是稳妥着很。可自己匆忙拉人，也被羊角辫女孩突然要掉下去吓着了，力气也没提上，现在真的是憋红了脸死撑着。

“担点心，我要把你甩到对屋去。”

少年看着只有四尺多一点的空隙，趁着自己还有些死力直接把羊角辫甩到对面瓦上。

羊角辫估摸着还没听清人就已经飞出去了，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唉，真糟心。”看着女孩这姿势落在瓦上滚几步也得摔下去，少年纵身越过去压着羊角辫女孩，怕她真就如此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