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纪元 第十六章 这一夜（下）

“喂，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周南利索的从唐珊娉的身上翻下，右手从她纤细的腰肢下抄起将她扶了起来，左手拇指按压住高挺的鼻梁下人中的位置，附在耳边大声吼着。可惜遑论他如何呼唤，唐珊娉依旧苍白着脸，头颅无力的靠在周南的肩膀，意识始终未能恢复清醒。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唐珊娉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周南甚至无法确认这个女孩是否还活着！

“糙！”

周南一声怒骂，脚下踩着湿滑的藤蔓趔趔趄趄站了起来，左手从人中的位置放下，抄起唐珊娉的小腿将她抱在了怀中。

大雨如瀑布一般从九天之上坠落此界，放眼望去也只得勉强看见几丈远距离的景象，再远的地方，便完全隐于黑暗与淋漓之下，万物皆不可查！

“呼.....呼....呼....”

周南喘息着努力平复心中燃起的一团燥火，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身处绝境之中，虽是愤怒，但是如果连理智也失去了，那他二人恐怕逃脱不了命丧于此的下场！

苍茫冰凉的大雨夹着冰粒子已经下了足有几个小时，而且丝毫没有停的迹象，且不管这诡异的自然现象是如何形成，现在周南与唐珊娉二人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避雨避风的地方，在这样寒冷的黑夜里不能有效的保存体温，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闪电横空，振聋发聩的雷暴声接踵而至，周南忽地眼前一亮，他拔出陷入泥水之中的双腿，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般深一脚浅一脚向着一处走去，借着刚才雷电的光芒，他发现了不远处外有一个四五米高的斜土坡，这正是躲雨的好去处！

二三十米的距离，周南期间不知跌倒了多少次，连带着怀抱中的唐珊娉也一次次无力的坠落在水洼之中，此时他已顾不上照顾这个女孩的状况，但凭着心头源源不断涌上来的狠气来支撑着身体的动作。

趟过一处水洼，周南终于抱着唐珊娉来到了这次斜坡。情况危急，周南不敢耽搁一分一秒，不然别说唐珊娉是否能撑下去，就周南自己也只是肉体凡胎，一旦气竭力消之后，那就没机会再爬起来了。他将唐珊娉小心的靠在斜坡的底部，自己手脚并用顺着湿滑的斜坡一点点爬到了离底部差一些的位置，从湿透了裤兜里掏出了那块磨堪了好几天的石矛尖，重重锥向泥泞不甘的大地！

雨幕下，周南不断挖掘的动作带着一股决然的癫狂，就像一条一无所有的疯狗般死死咬住生的希望，木然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撑他去思考别的出路，精疲力竭的身体也只是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重复这挖土的动作，甚至连指尖被泥土中嵌入碎石划出的支离破碎的伤口也无法给他带来一丝丝的疼痛感！

雨水混合血水在松软的沟壑间静静流淌，在冰凉的黑暗中二者混为一色后渗入了大地。暴怒的海潮在狂风的唆使下一浪高过一浪，凶狠地冲击这石崖，发出的隆隆声响与天空之上的雷鸣交相呼应，仿佛在高声宣誓着要灭尽大地上的一切生物！

此情境，令人胆颤，令人敬畏！

人在绝望之下爆发出的能力令人瞠目结舌，只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周南的身畔已堆积起了高高的土垒，他整个身子都陷入了泥泞的湿洞，只是掘土的动作仍未停滞，双臂似乎都出现了残影，一捧一捧的往洞外面抛洒泥土！

最后，周南眼神呆滞的倒过身子爬出了洞外，用仅存的理智在洞穴下口出刨出几条引水沟渠，又随处捡来些带着绿叶的残枝密密插在洞口的上端，最后一把拽住唐珊娉的头发，将她拖上了斜坡干脆地塞进了洞中。

最后，周南晃荡着身躯，眼神无光的望着肆虐的云团无声笑了笑，右手比了个中指后一头栽进了土洞之中......

唰唰唰.....

轰隆隆.....

呼呼呼.....

雷鸣风啸和着暴雨声演奏出一场真正的命运交响曲，所有人惊慌失措蛰伏于自然的神威之下，幸存者们或是躲在山檐或是自掘洞穴又或是寻了棵参天树木就这么裸露在室外拼死扛着....

孤岛的中央，是一座高出海平面几百米的山峰，此刻山峰的顶端，小丑龇着嘴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漫天的风雨匆匆赶至小丑的身畔后却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没有让他沾染上半点尘埃，仿佛存于此地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

所谓神明者，不染因果。而小丑，便是真正的神明。

“五个...六个....七个.....”

他口中念念有词，高举着手旋转身躯，仿佛因沉迷于自然的乐曲而自觉的舞动，

“哎呀呀，人类的坚韧与对生命的热爱实在是让我感动呀....”他用歌颂般的语调在咏叹着生命的流逝，黑白色调的面具下表情愈发扭曲，只是那一双瘆人的眼眸中始终如玄冰一般寒冷和淡漠。似乎从始至终，这所谓的名为求生的游戏根本无法在他心里产生一丝一毫的涟漪。

终于，当死去的人数到了十人之后，小丑停止了怪异的舞蹈，他收敛起脸上骇人的笑意，但是嘴角却仍在微微的倾斜，

“今天这场惩罚是因为过去的一周你们的表现让我非常不满意，连自我都无法突破的废物又怎么能有资格见证这场伟大较量的结局呢？接下来的日子，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喔！”

话音刚落，一直持续在岛上不知多久的暴雨动静立时有了变化，密集的雨幕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疏，令巨木折腰的狂风逐渐变成了只能浮动青丝的微风，暴怒中的大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抚平了褶皱，没到几分钟的时间，与石崖齐平的海岸线便退后了以往的位置，而天空之上，沉默了半夜的皓月散发的皎洁光芒粉碎了阴云，又再一次落到这片饱受摧残的大地！

“唔....接下来，要随机抽选几名幸运参与者咯，希望你们能撑过去呦，奖励可是非常丰厚的喔！”

随着这句话语的落定，小丑飘忽的身影在一阵微风中渐渐消失，但阴森的笑声却在沉寂的山巅久久没有散去....

月明星稀，空气中弥漫着如夏日雨后般泥土的气息，仿佛这半夜的风雨只如黄粱一梦，皆为虚妄。可那漆黑的原始丛林中，四处飘散地被死亡舔舐后的压抑与恐怖却又真实存在着，无声的震慑着所有存活下来的生物。

漆黑的泥洞里，脸色皆如大病久愈般的周南与唐珊娉不知何时紧紧搂在一起互相取暖，胸口微弱的起伏说明着二人终是侥幸度过了这残酷的一夜。随着空气温度的渐渐升高，二人紧蹙的眉头才微微的舒缓开来，装着盐瓶与食物的包裹在磅礴的大雨里依然没有被二人丢弃，此刻正静静躺在二人的身畔。

这孕育着绝望与死亡的黑夜，终于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