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办公室里坐着的余书豪没有料到,他今天竟然会见到好几年未见的原建豪。
他与原建豪以前同是未成年领导者之一,是旧识了,只是两人平日里各有工作,且余书豪主要负责除掉障碍,而原建豪主要负责收集情报,所以他们好久没机会见面了。
再次见到原建豪时,余书豪差点认不出他来。
原建豪变得很瘦,身高大约比自己矮了近十厘米,看上去就像一朵娇弱的花苞,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曳生姿的,微红的眼眶中嘤嘤闪烁着泪光,犹如清晨推开窗时落下的一滴晨露。
余书豪快想不起来了,好几年前那个可以单手抗狙击的少年是不是他做的一个梦?
“他怎么了?”余书豪从办公椅上站起身,询问笃赖。
“说来话长,反正他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看你这里离得近,就先把他送来了。”笃赖说着,将原建豪扶到沙发休息。
“他任务完成了?”余书豪一边问着一边将茶倒好,递给了笃赖。
笃赖喝了口茶,他回答道:“算是吧,他的资料被盗,身份暴露,所以提前终止任务了。”
余书豪之前就有听说过原建豪最近在做的任务,装作下海确实很为难人,吃力不讨好,危险系数还很高,他根本不明白原建豪为什么会有勇气接下这个任务。
余书豪想着,叹了口气:“你们是不是打算回中央了?”
“原本是想立刻启程的,但他现在这状态,如何去呐!”笃赖无奈地说道,他喝完茶后就要起身,看样子是还有什么工作没做。
临走前,他又再三叮嘱余书豪道:“我有事要做,他就先拜托你了,谢谢谢谢。”
“也好。”余书豪淡淡地答应道。
等笃赖走后,余书豪坐在一言不发的原建豪身边,凝视着那张不是很熟悉的面容说道:“你现在,还扛得起枪吗?”
“扛不起了,之前左手骨折后就经常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医生不允许我再做费力的事了。”
原建豪的声音很是平静,但他的嘴里好似凝着鲜血,听上去很是沙哑难受。
“为什么哭?动心了?”
此话一出,原建豪肿疼的双眼硬是又流下了两行泪水,他无助地说道:“他怎么会那么傻?我一直都在骗他,他却义无反顾地相信我。他时刻想把我撰写进他的生活,就连最后知道真相后都不愿杀我,而我只能逃,我太懦弱了,所以没办法面对他……”
“别哭了,再哭你就瞎了。”余书豪平静地说道,他把水倒在给客人专用的手巾上,然后递给了原建豪。
“在乱世谈感情,实在是太傻了。”
“傻吗?许多年后我们都是尘埃,这些事情都是云雾,化身成雨落在大地上,最后渗进泥土,永远地腐烂在土中,哪管青红皂白都一副模样,就算是傻事又如何呢?”
原建豪用手巾轻轻触碰着红肿的眼睛,那手巾上的水十分温和,蒸发时微有凉爽,能稍微缓解他眼睛的疼痛。
“哥,我做不到你那么想得开。”原建豪苦笑道。
原建豪如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伪装的娇弱,渐渐的,竟然已经改不过来了,像是长在模具中的树苗,他变得不伦不类再也找不回原先的自己了。
原建豪永远忘不掉,在那个他设计与及川相识的夜晚,他打着小巧的灯笼穿梭黢黑的街道小巷,好似意外般撞入及川的怀中。仓皇抬首之时,微萤的烛光落在及川那副温柔的面容上,他能从及川如渡釉般的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及川及时扶住他如柳的身姿:“你没事吧?”
他装作娇弱地咳了几声:“实在冒昧,近来受了风寒,走不稳路,这才冲撞了,望先生不要介意。”
他满眼哀愁地站起身,正欲离去,及川心里生疑,便叫住了他:“天色已晚,你一人在街上走,所为何事?”
只听他眼中闪烁泪光:“与同路人走散了,我一人平日里足不出户,这才半夜里还在街上游走。”
那烛光犹如淡淡的纱,描摹着他的身姿面容,他身上那件半裹半披的风衣很大,衬得他的脸很是小巧精致。及川从未见过这样柔嫩的少年,好似不让人护着就会折了一般。
“先生……您可知道这附近的花楼在何处?”
“你……是花楼的人?”
他嘤嘤哽咽着:“家人都没了,只能进花楼,想要从良,却遭人打骂,结果落得易病的体质……药材昂贵,如今离了花楼就活不了了。”
及川母亲也是花楼出身,父亲与母亲两情相悦,母亲便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因为母亲出身卑微的缘故,木良家不认母亲过门,父亲还没能为她争取来正室的名分时就上战场了,此后再也没能回来。
在及川童年时候一直是母亲单独扶养及川与姐姐吉子,其中辛酸,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我送你回去。”及川叹气。
及川原本并不想管这些事的,但无奈对方那生病虚弱的样子看上去实在需要帮助。
他们并排闲步,及川轻轻扶着他身边的少年。
越是混乱的年代,花楼的灯火越是突显得繁华耀眼,及川对花楼没什么兴趣,只将他送到花楼不远处就停下脚步了。
“谢谢先生~”
及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柔笑着踮起脚吻了吻。刹那间,及川的耳朵红了,而他已经快步向花楼走去了,那温柔的背影无声无息中氤氲着害羞地气息。
及川实在很难想象,这朵看上去洁白纯净的小花竟然生长在人间的淤泥中。
“等等。”及川叫道。
他回首。
“你叫什么?”
“宁昔。”
“宁昔?”
“嗯。”
“我要买你。”
他只是愣了愣,随后轻轻笑道:“买多久?”
“你余下的所有时间,都归我。”
他只是腼腆一笑,转过身背对着及川微微摆了摆手,表示告别。
……
看着原建豪昏睡在沙发上,余书豪叹息着,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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