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是女孩 第五十九章 微笑背后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单，还有唇色灰白的鲜于文静。

吊瓶里的透明药液一滴滴坠落，一下一下宛若砸落在平静的湖心，溅起四面水花，荡漾出层层涟漪。

蒋啸天和鲜于方丹立在床边，默然看着沉睡过去的鲜于文静，良久未发一语。

“萧童怎么会出现的？”鲜于方丹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蒋啸天愣了愣，回答他：“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就把那个拿刀片的人打跑了。”

“真的是突然出现吗？我可不那么认为。”

“你意思是……和上次我被偷袭一样，这些全和他有关？”蒋啸天脑海里想起国际动漫节那天自己出场秀的时候，也教人拉扯风衣下摆摔倒在地的情形。“确实是很可疑。”

鲜于方丹瞅他一眼，冷冰冰说道：“什么样的人招惹什么样的怪物！”

“我……”蒋啸天说不出话来，如果这就是事实，萧童的确是自己招惹来的，方才直接导致了眼前的局面。招惹怪物的人……也是怪物……

鲜于方丹说：“这件事情我会找到萧童查清楚的，假如真和他有关系，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蒋啸天默不做声。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鲜于文静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文静！”鲜于方丹俯身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蒋啸天立在一旁，本想说话，却感觉无从说起，只能对着鲜于文静那张倦怠的脸孔勉强报以微笑。

鲜于文静浮现出如往常一样温雅的笑容，轻声说：“我没那么弱，别担心，哥哥，小甜姐！”

“你需要好好休养，我跟大宝他们说了，让他们轮流来照看你，他们等会就会过来了。现在你醒来了就好，我也必须去公司处理事情了，爸爸早已经发脾气啦！”鲜于方丹说。

“现在是几点？”鲜于文静目光移到正前方墙壁上的挂钟，说道：“十二点钟？过了那么长时间？哥哥你快去公司吧，我没事的。”

“好的。”鲜于方丹笑道。“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哥哥，”鲜于文静喊住他。“爸爸不知道这件事吧？”

鲜于方丹回身说：“我原本打算等你醒来再通知他们。”

“请哥哥不要告诉爸爸和妈妈，我不想让他们担心，等我自己回去和他们讲吧！”

鲜于方丹考虑片刻，说道：“暂时我就不告诉他们了，有时间记得给他们打电话！”

鲜于文静的表情轻松下来，好像心头落下了一块石头。他说：“谢谢哥哥，我会打的！”

鲜于方丹对弟弟笑了下，转身面对蒋啸天,脸色马上变为冷淡,说道：“你暂时帮忙照看一下文静，大宝他们来以后你就回酒店去吧。”

蒋啸天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会照看好他的。”

咔嚓，鲜于方丹径直扭开门锁，走了出去。

蒋啸天将门关好后，来到病床边，望着鲜于文静不安的说：“文静，非常对不起，连累你受伤，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鲜于文静含笑道：“小甜哥哥千万别这么讲，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去保护你的，换作是哥哥他绝不会做得比我差！”

蒋啸天感动不已，说道：“谢谢你文静，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是。对了，你饿了么？想吃点什么？”

鲜于文静说：“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咕哝咕哝！鲜于文静的肚子违背主人意志地叫出声来。

……

“呵呵，”鲜于文静尴尬笑道。“好象是有点饿了啊，呵呵，只是自己没感觉罢了，也许是因为打了吊针的关系，呵呵，和打针有关系。”

蒋啸天会心一笑，说：“那你想吃什么？”

鲜于文静望向天花板，一边想一边说：“我想吃什么呀？一回到国内,就想起以前最喜欢吃妈妈煲的花生鸡脚汤了，好多好多年没吃……”他又望蒋啸天一眼，连忙说：“我只是遐想一下，这里没那种汤卖的！”

“花生鸡脚汤？”蒋啸天说。“我会做的呀，我妈妈教过我，你想吃的话，我煲了给你喝！”

鲜于文静眼睛里登时射出异样的神彩，喜道：“真的吗？小甜哥哥真会做给我吃？”

蒋啸天想想说道：“做是会做，但是，好象没有厨房啊？”

鲜于文静呈思考状，末了说：“等下王琪姐姐会来，她家有厨房……唉呀……呵……还是算了，这样麻烦小甜哥哥，不太好意思。”

蒋啸天拍手笑道：“是吗？那我等下买好材料，可以去她那去做呀！”

鲜于文静眉开眼笑道：“不好叫小甜哥哥既出力又出钱的吧？所有费用我出了！”

蒋啸天这才想起手头也就剩三百多元钱了，不过他咬咬牙说道：“用不了几个钱，你都为我负伤了，这点钱算什么？”

鲜于文静笑道：“钱在我荷包的钱夹子里。”

蒋啸天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其实啊，三十元就足够了，这点钱还是有的！我可没有那么小气！”

“三十元够吗？太少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懂，三十元钱绰绰有余啦！”

两人正说着，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急匆匆抢进门来，快步跑至病床旁，双手捧住鲜于文静的脸颊，一个劲儿猛啃，嘴里还急说：“嗯啊，可怜的小老公！嗯啊，怎么受伤了啊？嗯啊，现在好点没呢？想吃什么？王琪姐姐给你去买！”

鲜于文静笑道：“王琪姐姐，王琪姐姐，我没事，没事啊……”

丁超随后跟进来，关切问道：“文静，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怎么和你说的？”

蒋啸天接口说：“医生说没事，伤口已经缝合好了，只是失了不少血，需要好生静养。”

丁超瞟了蒋啸天一眼，神情不冷不热的说道：“哦，那你现在知不知道是谁要破你相？”

蒋啸天一怔，察觉出丁超的言辞里不怀好意，小心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底吗？难道是对方认错人啦？”丁超的语气越来越尖锐。

蒋啸天默然不语，逐渐将视线移至另一边。

“嗬，瞅这模样，还挺委屈你的哟！”丁超冷笑道。

鲜于文静急忙抽起身子，说：“超子哥，你别怪小甜姐，那个家伙无缘无故袭击人，我哥他也不认识的！”

丁超冷哼一声，说道：“你哥不知道的事儿，保不准还多着呢！”

王琪拍拍鲜于文静，转身径直行到丁超身前，狠狠推了他一把，嗔道：“死超子，来的时候我怎么同你讲的，人家一女孩子，出这样的事，已经很难过了，你要再敢说一句这样的横话，我马上把你踢出去！”

丁超瞥一眼蒋啸天，转过头不出声了。

王琪接下来安慰蒋啸天说：“小甜，他就是那样的牛脾气，改也改不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蒋啸天强笑道：“王琪姐言重了，丁大哥其实是替文静着急，才会这么说的，我心里明白。”

王琪侧过脸对着丁超说：“你看人家小甜多懂事，哪儿像你个大佬爷们儿，说话不经过大脑的！”

丁超又冷哼一声，索性背转身去。

鲜于文静赶紧说道：“王琪姐姐，你陪小甜姐回你家一趟吧？”

“为什么呀？”王琪诧异的问。

鲜于文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甜姐说给我煲花生鸡脚汤喝，借用下你家的厨房！”

“花生鸡脚汤？”王琪意味深长地瞧瞧蒋啸天，又瞧瞧文静。“哦，呵呵，那有什么难的，那小甜我们现在就走？”

“好！”蒋啸天巴不得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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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说佐料家里齐全，因此蒋啸天在超市只买了鸡脚和花生，一起回到她的公寓里。说是公寓，其实里面装修的格外高档，就这样王琪还说结婚前她和丁超就“只能”住这样的房子，好像很不满一样。

蒋啸天进了厨房，直接开工。

在家里，他常常给妈妈打下手，做饭的手艺偷学到了十之七八，即使有些没做过，也都记得烂熟。

首先将花生泡进温水里半小时，同时整理干净鸡脚，去爪尖，一一洗好。

难得的是王琪家居然还有瓦煲，加入适量的水，按照老妈说过的十二碗最好，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依旧照着做了。放入鸡脚、花生米、黄酒、姜片，搁至火上，先用武火烧沸，再用文火慢慢煨。

王琪刚开始还站在身后看着他做，说是偷学手艺，看了不到一刻钟便无聊的去拨电视遥控器了，后来拿着零食进来，见蒋啸天不吃，就一人窝到沙发里看言情剧。

蒋啸天呆在厨房里，想着自己的事，眼皮子渐渐不听使唤，不住地耷拉下来。可能是真的有点累了，尽管他强打起精神，也好几次打瞌睡险些摔倒。

终于过了二小时，蒋啸天放进食盐，尝了口汤，味道和火候是刚刚好，如果继续按老妈的严格要求去做必须是煲四小时，可是眼下权衡利弊，得早点给文静送去，要不然饿昏了病人可负不起那个责！

蒋啸天用准备好的保温饭盒盛好汤，把睡得正香的王琪叫醒起来，与她匆忙赶回医院。

两人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门内传出阵阵笑声，王琪推门而入，只见里面韩大宝、林婉霜、秦丽丽、南波都来了，围坐在病床边上，几人嘻嘻哈哈的不停说笑。

蒋啸天拎着保温饭盒进来之后，几人笑声明显减弱。

鲜于文静坐在床头欣喜喊道：“小甜姐，终于把你等回来啦！”

蒋啸天一路向每个人点头微笑，走到床头柜旁放下保温饭盒。

丁超起身行至门口，说道：“好了，你吃的来了，我们可饿着了，琪琪，大家一起吃饭去。”

鲜于文静说：“小甜姐也一起去吃吧。”

蒋啸天忙说：“我不饿，大家去吃吧！”

丁超叹气道：“是啊，文静一只手有伤，另一只手插着针头，就麻烦小甜MM喂一下他吧！”

蒋啸天笑答：“好的，你们放心吧！”

几人陆续走掉。而秦丽丽自蒋啸天进来以后便把他当作一个透明人。

砰，门关紧。

“赶紧趁热喝吧，不知道味道行不行。”蒋啸天松了口气，揭开保温饭盒盖子，取出花生鸡脚汤，拿勺子舀了一勺粉红色的汤。

鲜于文静犹豫着说：“小甜哥哥，等我针打完再喝吧？”

蒋啸天瞧瞧吊瓶，说：“那得一个多小时呢，不行，我喂你！”将一勺汤送至文静嘴边。

鲜于文静的嘴唇慢慢移近勺子边沿，正欲喝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抬头冲蒋啸天笑道：“谢谢你，小甜姐！”说完噘嘴移向汤勺。

“嘿你！”蒋啸天假装生气的逗他说：“你又叫我什么了？再这样叫，我就不高兴啦！”无意间将勺子撤回来几寸。

鲜于文静的噘嘴扑了个空，汤没喝着，反而似惹怒了蒋啸天，脸上刷地通红，像只猴屁股，说：“对不起，我喊错了，小甜哥哥！”

蒋啸天见他的神情太过古怪，居然还脸红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勺子重新递至其嘴边，说道：“这才乖嘛，不听话的小孩子，是要打PP的哦！”

假如说刚才鲜于文静的脸颊是通红得像只猴屁股，那么现在绝对是像猴子他爷爷的姥姥的屁股！

“烫不？”蒋啸天问。

“正好！”

又吃了几勺后，鲜于文静看着饭盒里的汤，说道：“小甜哥哥你也吃点吧，这么多我一人吃不了，再说你肯定也饿了。”

蒋啸天随口说道：“我不饿……”想了想理由，继续说：“保持苗条嘛，减肥！”

“噗！”鲜于文静刚含入口的汤全喷出来，幸亏他反应够快，机敏的将脑袋扭了个方向才不致于喷到蒋啸天身上。

蒋啸天皱皱眉头，说：“你干什么？有那么好笑么？”搁下饭盒，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帮其嘴巴上、衣服上和白色被单上擦拭污渍，又见他嘴沿还漏了一点脏的地方，捏着一张干净的纸巾凑近去擦。

鲜于文静低眉看着蒋啸天擦拭的手指，忽尔感慨道：“小甜姐，你对我真好，像我妈妈一样！”

蒋啸天愣了愣神。

——妈妈？怎么又是妈妈？我变得就那么像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吗？他怎么和钥钥一个模子？这年头流行恋母癖？恋母……恋母？他是把我当妈妈看，还是有别的想法？呵呵，我是不是想太多了？自做多情可不好。

蒋啸天手头稍微使了点劲，在文静嘴边狠狠擦了一把，说：“别来这套啊，说你嘴甜，你还来劲儿了，那套放在我身上，不好使的！”

鲜于文静微微错愕，接着笑道：“我是说真心话，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我一定带你回家见她。”

蒋啸天惊异问道：“怎么，你们妈妈已经去世了？不对，我接过你们妈妈的电话呀！”

鲜于文静淡淡一笑，目光滑落至旁沿，慢慢说：“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亲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便去世了。亲妈妈跟着爸爸八年，没有一点名份，在她过世之后我才搬进哥哥的家里面。接着上完小学，被送到国外读书，长期以来我基本算是一个人独自生活，虽然爸爸和新妈妈都对我很好，但是我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最疼我最爱我的亲妈妈……”

蒋啸天怔住了，没想到鲜于方丹家里是这个样子，也没想到这个总是带着阳光笑脸、待人诚挚真切的鲜于文静，心里竟然深藏着那么复杂的情感。

鲜于文静扭头看向窗棂，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宁静病房照射进午后温暖的阳光，在地面上映成一块正方形的光亮，无数的细微颗粒在光影之中升腾。

鲜于文静接着说：“小甜姐，昨晚听到你和哥哥的对话后，我心里就有无数的疑问想找你解答，但是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会对我说实话的，所以我一直在猜测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哥哥假扮他的女朋友？而且从哥哥的话里，我知道你是一个变过来的女人，‘变过来的’是什么意思？你以前不是女人么？还是说你是个男人？可是，所有这些疑问，并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最关心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哥哥和你接吻之后，会涌出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心痛……”

在鲜于文静转回头来之前，蒋啸天已经悄悄伏倒桌面，假装沉睡过去。

寂静，屋子里一瞬间仿佛自亘古伊始便是这般寂静。

蒋啸天暗想：这个小子，怎么知道了我那么多秘密？都是那该死的鲜于方丹，说那些话的时候一点都不防备。我也真是该死，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假扮他的女朋友，闹出这么多事情？看来不是我自做多情，文静真的对我有那种意思了，他也真猜对了，我不是真女人，起码还没有适应成为一个真女人。他怎么会对我有那样的想法呢？我该怎么办啊？咳，不管了，先继续装睡。

鲜于文静痴痴地凝望着蒋啸天那张似乎已经熟睡了的脸庞，末了，嘴角泛起一抹柔情无限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