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出再见 回忆

我结完账出来，已经看不到沈在然的身影了。黄焖鸡店里的集团员工看到我出门，纷纷拿出手机发消息给死党或者闺蜜。“诶诶，听我说！我看到刘总和新来的沈总一起在传世黄焖鸡吃饭，吃着吃着沈总好像生气了，抛下刘总自己走了.......”

我郁闷地拿起电话拨给秘书小张，“小张，下午有什么重要的行程不？”

“重要的没有，有一个小公司的老板预约了4点和您见面。要不要帮您推掉？”

“不用，4点我能回来了。”说完挂断电话，往我常去的盲人按摩店走去。

这家店是我儿时的孩子王开的，说来他也命苦。父母在他高三那年为他祈求高考能有好成绩，在上寺庙的途中，大巴翻进了山沟当场死亡。他后来为自己筹大学学费，去黑市卖肾。一记麻药过后，肾没了，眼角膜也没了，钱也一分没有。

“老梁？老梁！老瞎子！！”我冲着店里喊了几声。

一个背心拖鞋油腻中年男骂骂咧咧地开了门，“喊毛线喊，我是瞎子，不是聋子。”我笑嘻嘻地走了进去，“老梁几天不见，头发又少了呀。这可咋办哟，快30岁的人媳妇都还没娶呢。”

老梁骂了句娘，“我这个瞎子还指望着结婚？你是不是来故意捣乱的，不按摩赶紧滚。”

“按按按！”我皮笑肉不笑赔礼道歉，躺上了按摩椅，趴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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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阿！”梁哥嘴里喊着，“屠龙宝刀，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梁哥，这是棍子，不是宝刀......”小瘦猴真没眼力劲，又少不了一顿卡大树。梁哥回头怒道：“猴护法，顶撞武林盟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得令！”连我在内的几个小伙伴，每人分别抓住小瘦猴双手双腿，架成一个“大”字。抬到老槐树下，裆部卡住树干转起圈来。

“梁哥，梁哥，我错了，我错了。”小瘦猴的哀求声，“嘻嘻嘻，哈哈哈........”小伙伴的幸灾乐祸笑声此起彼伏。梁哥双手叉腰站在石头椅上，俯视我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梁哥你看，弄堂口外边有辆小轿车！！”小四眼蹦蹦跳跳指着喊道。“走！去看看。”梁哥发号施令。

“呜呜呜呜”我们学着人猿泰山的叫声跑了过去，只见车上下来一个戴金边眼睛的男人，看上去很斯文，像是大人口中的大学教授。接着下来一个女人面带笑容，头发用一个簪子盘在上面，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很胆小，躲在女人身后，一双大眼睛眨巴地看着四周围。她看到我们这群同年人时候，红着脸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抓着女人。

小伙伴们看到小女孩，脸一下子唰地红了，梁哥也不例外。斯文男人和小轿车司机说了几句，车就开走了，留下好几包行李。男人和女人似乎没做过体力活，吃力地把行李搬向我家隔壁的一间空房子。小女孩低着头，双手五指交叉，两个大拇指不停地转动着。

弄堂里的街坊都是农民和工薪阶层，也都是热心肠。纷纷上前帮助两人搬行李，在交谈中得知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夫妻，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男人是来明州市大学教书的，还真是一个大学教授。

弄堂里搬来一个大学教授的事情，马上传开来。每天有不少大姐姐来瞻仰大学教授，“真帅阿，我要是能嫁给她多好阿。”

我坐在石门槛吃着盐水棒冰，“大翠姐，你这个考试连60分都不到的人，凭什么嫁给人家大学教授。”

“小棺材，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找打！”大翠姐佯怒着想拿拖鞋拍我的头，两只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大学教授家的窗户，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

这天，我们小伙伴们照常跟着梁哥在弄堂里穿梭。来到河边石桥，看到大学教授的女儿一个人蹲在那边，手里摸着一个流浪猫。我们一伙人猛地“刹车”，看着小女孩不出声。

梁哥忽然提议吓吓小女孩，周遭的小伙伴也跟着起哄。一向胆小怕事的小瘦猴，居然鬼使神差地毛遂自荐。

只见猴护法地偷偷走了过去，在女孩背后一蹬脚，“哈！”的一声，吓得小女孩一个踉跄掉到了河里。小女孩明显不会游泳，在水里拼命挣扎。这帮小崽子一看闯祸了，脸色吓得铁青，撒腿就跑。

我当时怕极了，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纵身跳进河里，抓住女孩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劲道往岸上拉。无奈，我的水性也不好，两个人在河中央打圈。

幸好，闻讯赶来的大人及时把我和女孩拉了上来。晚上，我们这些孩子的父母揪着各自小孩的耳朵，到大学教授家一个劲的赔礼道歉，还送了很多自家种的蔬菜和水果。

大学教授和他的妻子站在门口，劝说那些家长，小孩子不懂事，人没事就好，回去不要为难小孩。我坐在石门槛上，心里想他们这顿竹笋爆炒肉是逃不了咯。

第二天，我在家门口矮凳上写着暑假作业，只见隔壁门开了，探出一个扎着两角辫子的头。

小女孩害羞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谢谢你，昨天救我！”手里递出两根棒棒糖。我的脸唰一下子红到耳根，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用谢。”说完就低下头，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我叫沈在然，今年7岁，你叫什么。”女孩眯着眼笑道，“我，我，我叫刘启，也是7岁。”我吃力地挤出几个字。

“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嘛，我想和你们交朋友。”沈在然小声地说，“我们昨天把你吓进水里，你不生气吗？”我忐忑地问道

“不生气，昨天妈妈和我说，男孩子就是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引起女孩子的注意。说明，说明他们喜欢我！！妈妈还说让我和你们交朋友，大家以后一起玩！！”沈在然声音像蚊子叫，脸通红通红的。

“噢噢，没，没问题！但，但是我可没有欺负你。我，我没有喜欢你。”我说这话很心虚，我知道我喜欢这个女孩子，她很漂亮，很可爱，尤其是左眼角的泪痣，让人一眼就记住她。

沈在然低下头，“好吧。”小声地说，起身想要回去。

“你去哪，不是要和我们一起玩吗？”我看到她要走着急地说，“我这就带你去我们的秘密基地。”我抓住他的左手，向破庙里跑去。

沈在然跟在我身后跑着，我并没有看见，她用右手擦掉眼角一丝泪花，嘴叫微微上扬。

破庙自从我懂事以来一直就在，我们这里的孩子把那里当做秘密基地，大人常常叮嘱我们不要往破庙跑，那边有拐小孩的狼婆婆。

我和沈在然跑到破庙，“轰”的一下，下起了大暴雨，破庙里一个人也没有，想必这帮小崽子被大人们禁足了。

突然，沈在然躲在我身后，指着残破的佛像背后说：“刘启，刘启，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我胆子也不大，顺着她指向的地方看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真的有个人，披头散发躺在那边。

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拐人的狼婆婆，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突然，那个人像是听到响动，纵身一跃瞬间来到我们面前。我和沈在然吓得双腿发软，想跑却迈不开腿。只见这个人满头白发，一边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他拨开头发，把脸凑到我面前，笑嘿嘿地说：“小朋友们，迷路了吗？”

听到这种瘆人的声音，我们两个更害怕了。沈在然死死抓着我的手躲在我后面，我双手张开护住沈在然，两个眼睛死死闭着头扭到一边，尽量远离怪人的脸。

“哈哈哈哈，嘿嘿嘿。”怪人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小崽子挺能阿，这时候还逞能，英雄救美呀？！”怪人像抓小鸡仔一样抓起我说道，“小朋友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已。”

我微微睁开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着怪人。这人全身穿着破补丁衣服，好像真是一个流浪汉。只不过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在光线微弱的破庙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朋友，我饿了，从家里偷点吃的好不好？没吃的也没关系，弄点酒让我恰恰。”怪人笑嘿嘿地说。“老爷爷，你放开他，我给你去拿吃的好不好！”沈在然鼓起勇气开口道。

“老，老爷爷？！小妮子真不会讲话，我哪里老了！？”怪人佯装生气瞪着沈在然。

“大，大叔，我去拿吃得，你别伤害刘启，好不好！？”沈在然带着哭腔看着怪人。

“去吧去吧，这小子留着这，你要是骗我，他就永远回不去咯。”怪人话音刚落，沈在然冒着倾盆大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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