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恐惧 第一章 失眠

“每当我即将沉睡之时，总能经历这样一番景象。

我听见，有人在吟唱或是祷告。

是宏大的声音，神圣而又慈悲。

我不知是来自高天之上，来自深渊之底，还是来自迷离人间。

明明响彻耳边，当你仔细感受时却似有若无。

慢慢地——

你慢慢地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躯，甚至忘却了呼吸。

你的灵魂脱离了你的肉体，仿佛身处在斑驳五彩的光彩之中。”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

因为我怕他不能理解这些，所以我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来解释。

“就好像无数的彩线交织在你面前，但是我知道那些都是某些意识……是一些……有意识的彩线。”

“有意识的彩线？”方明挑了挑眉毛，将一杯冲好的咖啡递给了我。

他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俩之间隔了一张办公桌。

今年我20岁，而他比我大了七岁。

“是的，这只是我的感觉。”我浅浅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我感觉他们是有意识的。”

我知道方明是嫌麻烦的人，这时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可能这也是有本事的人的通病吧。

微甜的速溶咖啡让我疲惫的精神稍微振奋。

“我想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类似的经历……特别是在……呃……睡觉的时间。”方明习惯性地挥动着食指，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一直以来的习惯。

“或许吧，是不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经历是特殊的。”我苦笑了一声，揉了揉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

“不，周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知道……嗯——我知道你一定是特殊的。”

“不过，说真的。”方明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严肃地望着我。“周耀，我觉得你更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是啊，我也想。”我痛苦地抱着脑袋，“可是，我已经五天没有睡觉了。”

“什么？五天？你没有去看医生吗？”

“我去了。”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看了医生，吃了安眠药，打过镇定剂，没有用，检查不出来毛病。”

“神经科？”

“看过了……”

“精神科呢？”

“一样的，你不信，我回去把病历拿给你。”

“你怀疑是那些东西？”方明若有所思地问道，伸出手翻了翻我的眼睑，“舌头。”

我张开嘴，把舌头伸了出来。

“手。”

方明又把手指放在我的手腕上，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来一张黄符和一碗水。

拿出打火机把符纸点燃，他念叨了几句，然后把符灰和着水递给我让我喝下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这种神神叨叨的样子。

或许……

我现在这种情况是那次经历的后遗症也说不定。

我端过符水，一饮而尽。

过了几分钟。

在他严阵以待地注视下。

我感觉一股气往上涌。

然后，我打了一个饱嗝。

“怪哉怪哉。”方明摇头晃脑，眉头紧锁。

“唉，方明，你听我说完。”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要是不安，要是不讲就没机会了。”

我愣了一下。

“嗯……抱歉，刚才我说到哪里了来着……”

“有意识的彩线？”方明摸了摸下巴的短须。

“什么线？”我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对对对，有意识的彩线……”

我没注意到方明手在裤兜里掏着什么东西。

“我追寻着他们，不知道向着什么地方一直游啊游。”

“游？”方明不解地问道。

我眼神木讷地望着他，仿佛正在望着另一个世界。

方明神色一凛，嗖的一声将食指与中指夹着的符咒贴在周耀的额头上。

方明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什么邪物。”

符咒上的朱砂绽放出微红的光芒，几秒钟后竟化作了飞灰。

方明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这！怎么可能！”

周耀的嘴巴越张越大，口中竟渗出了漆黑的海水，眨眼间漆黑的海水便淹没了整个房间。

方明惊恐间呛了几口。

他感觉有什么滑腻的东西缠上了自己。

……

如同变成了一只鱼儿。

鱼儿离开了水，却长出了翅膀。

如同变成了一只鸟儿。

鸟儿坠入深海，却长出了可以呼吸的腮。

而我经历的这种感觉却更加玄妙，更加奇异。

灵魂挣脱了与生俱来的枷锁，追寻着某种引导，我随着这些彩线游啊游。

犹如万事万物皆有源头一般，这些彩线也有源头。

我遵从着呼唤，来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城市里，城市全部沉在海底，只有一座巨石堡垒露出水面……

我来到了这座宫殿，诡异的石柱和雕塑令我不安……

宫殿很大很大，一直延伸向远方，在宫殿深处竟然有一尊石座，石座上面是一片的黑暗。

……

“方明！方明！”我伸出右手在方明眼前晃动着。

“呃……怎么了？”方明却仿佛刚回过神来，疑惑地问向我，“说完了吗？”

我将手里喝完的咖啡放在桌上，“看来，你也帮不了我。”

方明没有作声，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咖啡。

“抱歉，打扰了。”我站起身，“我想我还是得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可能催眠有用一点。”

他仍然没有回应，仿佛还在回味着我的故事。

“你也不用想多了，这些也可能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臆想而已。”我走到房门时才想起什么，回过头说道。

“嘭”

我关上了房门。

房间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嘀嗒”

一滴水珠从方明的脸颊滑落，掉落在已经冰冷的咖啡之中。

“嘁。”方明微微打了一个冷颤。

明明刚才还红润的脸色，现在却变得无比的苍白。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起手看了看仍然握着的符纸。

手臂无力地垂下。

“啪嗒”

湿透的符纸掉落在了地上。

方明木讷地望着杯子里黑色的咖啡，宛如望向另一个世界。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桌上咖啡的镜像，无人察觉之际，镜像里蠕动的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