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地下城 第十一章 窗外女孩

江洋用来叙述故事的语调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路易冷冷地盯着江洋的眼睛，好像是想要弄明白面前的这个家伙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一样。

江洋顿了顿，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安静得只剩下了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两个人就这么对立地站着，路易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蹙着眉。江洋继续说道：

“医生告诉我，因为膝盖磨损严重，已出现膝盖积液……总之我再也不能用这双腿跑步了。听到那家伙这么说的时候，我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整天。那天很多人都来看我了，我的朋友，我的教练，还有一些记者。他们来的时候往往带着水果篮子，给我嘘寒问暖的。康乃馨，吊兰，黄灿灿的向日葵还有一些我都叫不上名字的花儿都堆满了我的病房。他们来看望我的时候，我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我的自尊无法允许他们以那种怜悯的目光瞅着我，以看待残疾人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更别提那些在记者的镜头前作秀的人了。我对他们发火了。之后护士便把所有来探望我的人拒之于门外。”

“很可笑吧，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距离获得那个最高的荣耀只差几百米的距离，我却被两块膝盖打败。我常常独自地望着病房窗外，对周围的事情毫不关心，因为窗外的景象总是变化的，有时会有松鼠从我窗边经过，我会分它一点坚果花生米吃，这样我也不至于无所事事，每天还可以喂喂松鼠。”

“一天楼底下传来了小孩子的嬉戏打闹声，百无聊赖的我推开窗户往下望去想看看是谁家的熊孩子如此吵闹。只见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在玩跳格子。他们一旁有一个坐着轮椅的长发女孩。”

“你是不是想说你爱上了那个姑娘。”路易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也许吧。”江洋笑了起来。

“老套的故事。”路易冷笑起来，“我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么多的意义何在。是在想感动我了之后，我把那个家伙放出来吗？这样你可以苟活下去而他还能重见阳光。我可告诉你，做梦。”

江洋摇摇头，道：“我只是想……”

“行了，别墨迹。”路易催促道。

江洋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在阳光下似乎闪烁着光芒，我一时间看痴了，我一直望着她，她安静地捧着一本书看着，时不时有小孩子趴到她的身上，似与她撒娇，而她会轻轻柔着孩子的头。又有的时候孩子们都会围在她的身边，她摇摇晃晃脑袋似乎在与孩子们讲着什么童话故事，他们每一个人都笑的很开心，在这个每天都有眼泪与哭泣的医院，我竟然能看到这么有活力的一群人。那天我看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散去。”

”女孩的笑很甜，虽然隔得很远，但看着她的笑我感到很温暖，这时候一想到我自己成天待在阴冷的病房发着呆，不由得自卑了起来。她的母亲时常推着她下来晒太阳，而我就在楼上悄悄地注视着她。过了几天，我又发现她在楼下坐在轮椅上读着书，恬静的脸上是那么的迷人。我终于下定决心要下楼要与她见面，我想问问她的名字，她为什么要坐轮椅，她都在看些什么书……我想跟她攀谈，但我更想的是凑近点看看她，想要近一点看看她那温暖的笑容。”

“但我不想就以我现在这样的姿态去面对她————一个要依靠着轮椅拐杖才能移动的家伙。于是我叫来了复健科的大夫，接着开始了痛苦的复健生活，医生说膝盖上的伤是永久性的，即使再怎么努力，我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的奔跑，最多能正常行走。”

“是呼吸法对吗？只要坚持练习呼吸法，即便是膝盖这种部位利用呼吸法也能治好。”路易打断道。

“是的，不过那是后话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能够正常地行走就是我的目标。我跟着医生的训练方案逐步地训练下去，我腿上的情况正在一天一天地好转，恢复的速度让医生瞠目结舌。每天望着那个女孩读书就是我的复健的动力，我想要下楼见她一面。然而慢慢地，女孩渐渐地不再露出笑容，整个人似乎一下子佝偻了起来，来到楼下晒太阳的次数也变少了，那些孩子们还是那样的吵闹，也还是会粘着她，女孩还是那样温柔地给他们讲着故事。”

“我预感到了她可能快不行了。我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但我想去看看她最后一面，这在我心里成了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是一种执念。本来打算等我能够很流畅地走路之后再去找她，我想要推着她的轮椅漫步在那座城市的街头，我那时候走路时还会有一点疼，而且一瘸一拐的，我准备去找她了，因为我感到再不去看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我坐在窗户上，每天望眼欲穿，我多么希望看到她的妈妈能够推着她从大门口走出来的样子。但是没有，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我终于忍不住问我的护士‘那个总是在楼下看书的轮椅女孩去哪了？’她说。”

“她昨天去世了，胰腺癌症晚期。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之后接受了一段时间治疗，还是去世了。”江洋说到这里的语气愈发冰冷，“我的护士还告诉我，她对女孩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她曾经很多次想进我的病房来看看我，每次都会带来一张贺卡，有时还会带来长长的信件。但因为我说过不见任何人所以护士每次都把她拒之门外，而留下了她给我的信件。我向护士吼道：‘信呢？’护士被我吓到了，连忙跑出去给我取回了信件。”

“她的每一张贺卡上都写着‘江洋哥哥最棒！’，很娟秀的字迹，看上去就是一个读书人。她在信里说看了我用手爬过终点线的视频很受鼓舞，原本准备等死的她也开始准备起了化疗。”江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出院后，教练找到我说我的伤属于工伤范畴，我拿到了一大笔钱，接着我发这笔钱捐给了那些总在医院楼下玩耍的小孩，他们有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有的是癫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