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上方的诅咒 第84章 雷同的仇恨

当钟国荣叙讲司铁生故事的，最后一个音符从嘴里送出，用极哀怨的目光，同屋里听者眼中，无不翻卷着的“哗哗”悲哀汇入一体时，屋子里只听见那种无声而激越的波涛了。

许久，许久，钱凯才重咳两声，启动了他的语言表达：

“如果说秦欣生的被伤害，是失去了自己的爱子，是亲情的切割，属于本人的伤害。秦小海的病中被弃，毕竟并没要他的命。殷阳的蒙难，只是毁了一目。苗亚飞的损失，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只动物，而司铁生的被伤害，却是他的整条生命......”

声音重得像水银泻地，拿眼沉沉地环视一下他的听者，均得以了他们认同的沉重。把沉重的话题捡起来又说：“一个男人，尤其有着这么一位情深似海的爱妻的男人，是视自己的命根为生命之本的，现在他因陈武的“小严管”，导致命根被毁，性功能丧失，他绝对会认为自己的命也被全部摧毁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没这个勇气再去面对，那位对他来说比上帝还重要百倍的爱妻了！”

吴影也看着自己的鞋尖磁磁地说。

让出足够的休止符，在抽了一支烟后，钟国荣又开启了他的介绍职责：“不管怎么说，上面介绍的几位。故事毕竟算不上惊心动魄吧，接下去要讲的那个人，那个人身上连着的故事，那故事连着的波诡云谲，那波诡云谲里连着的心酸愤慨，我敢说，把全世界摇笔杆编故事的人，召集到一起，也不见得会有一人，编得出那几位高人造出的故事的，太离奇了！故事的主人翁是雷同......”

“雷同？就是那个长一张俊脸，长一个苗条身量的犯人？”

打断钟国荣说话的，是在座的六只眼中，乍然放出奇异晶光的小李子。

“就是他，绝对的美男子！”

听到这个名字，一涌而起的强烈兴趣，让小李子更不管不顾地追着发问：

“虽然模样俊帅，心肠却毒如蛇蝎！为了挣钱，竟会将两个坐台小姐囚禁在他地下室，逼她们作裸聊挣钱！更有甚者，为便于对她们进行控制，还把自己的老婆绑起来......生生把那两位小姐逼成了杀人犯......！呸！真恶心！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歹毒的禽兽！”小李子白净的四方脸成了红脸关公。

钟国荣似乎自有他，介绍雷同这个人物的叙讲路子，小李子的激烈抨击与他的顺序不合，老钟望了望他，没接他的茬，讲自己的：

“这雷同，还当过兵，是个退伍军人......”

“退伍军人？呸，呸！”小李子夸张地甩着头。

“在部队时，还立过一个一等功，是个英雄和功臣......”见小李子又要打断钟国荣的叙讲，钱凯用手向他压压制止了他。“他当兵时有一回，去他们部队驻地不远的一个县城去办点事，路过一条冰河时，前面一位老大娘踩碎了冰面掉进冰河里去了。雷同见情，几个箭步冲过去，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一头扎进冰窟窿救人，岂知那冰河下的水是流动的，掉下河的老太一下没了影，好小伙，仗着自己的一身好水性，硬是一口口窜出冰窟窿吸气，在冰面下作潜泳搜寻，好一会儿，在赶来帮忙的路人协助下，才将已经昏迷的老太太托出水面。老太得救了，他被人拉上来时，却已冻得四肢僵硬，奄奄一息了。

“那老太太是当地一位大老板的母亲，为表救母大恩，第二天，组织了两三百人的队伍，敲锣打鼓来部队送感谢信，另外还封了个50万的红包，一定要送给救母恩人雷同作谢礼。这雷同，坚决不收，双方僵持了近一小时，最后还是团政委出场，向地方同志诚述原委，才把钱退了回去。部队给雷同记了一等功，被授予‘罗盛教式的救民英雄’称号。”

“这么一位英雄，怎么后来会变成那样一个蛇蝎歹徒？”到底把持不住，小李子又冲出了他的大声质问。如果不是因讲者是钟国荣，如果不是因今天的案情研讨会，是个绝对的军中无戏言的场合，小李子的后半句话肯定是：我才不信呢，怎么可能！

钟国荣还是冲他笑一笑，仍没接他的茬，按自己的顺序讲下去：

“我们吃监狱饭的都知道，像雷同的这种犯罪，下到大牢就遭罪了，还不是成过街老鼠，简直就能成过街的毒蛇......！

“犯人尽管也许自己不是东西，却不影响他们，鄙视和憎恨同样不是东西的别人，尤其憎恨的，按大牢特殊的道德观——十恶不赦，万恶之最的，是犯强奸罪的人，侵害女性的贼！你可以是个连杀数人致人灭门的刽子手，（当然这种刽子手也不会下大牢服刑了......）你也可以是个骗得人，家破人亡罪恶滔天的骗子，你甚至还可以是制造了一场大屠杀，被意外跌落冰窖冷藏，刚刚活过来的鬼子战犯......只要你不是强奸犯，似乎都可以跟你称兄道弟。

“此却为何？

“道理很简单，犯人因罪坐牢，他们人在牢里，命根在哪儿？在家里，在老婆或女友身上。最惧的是什么？家里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有。这一占有，给他们带来的灾难是毁灭性的！——情感世界灯塔熄灭，整个家庭随之崩溃......老婆就是他们的家，老婆被人强与不强地占了，家就散了，孩子就飘了，他们的生命几乎就结束了，他们也就成了比别的犯人痛苦百倍的，无人寄钱送物，无人来会见的‘五保户’了......！

“留在家里的命根能不能留住？他们十分不自信。刑期满三年以上的，潜意识和显意识都说了‘不’字：‘官司一年人等X也等，两年人等X不等，三年人X都不等’，几乎是一条颠扑不破的永恒真理。

“纵然如此，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还是希望奇迹能在自己身上出现。在这种茫然的期盼中，有一个敌人会出现在他们虚幻的想象中，这个敌人就是抢占老婆和女友的人！虽然虚幻无定，他们却对之恨之入骨，如同仇恨同样虚幻的白骨精一样！

“仇敌是虚拟的，假如有一个强奸犯出现在面前，这个贼就由虚拟成了实体。管他贴不贴的呢，拉在篮里的就是菜，至少你们是一伙的一团的！

“雷同比强奸犯还要可恨百倍！竟然把自己的老婆——劳改犯家里的女神杀死，还叫卖淫女来捅刀......！啧，啧，啧，其恶其罪，罄竹难书，神人共愤，不共戴天！”

（——被雷同杀死的老婆来探监了。且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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