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上方的诅咒 第70章 最担心的是我外甥

监区的犯人都出工后，监区分管生活卫生的民警，就带着卫检组的3、4个特岗犯，（特种岗位犯，也称事务犯，骨干犯）就留在空荡荡的监区，逐个小组地开始了卫生检查。此时，也正是在那边车间干活的犯人，心被全体悬空的时候。

卫生检查时，带队的警官，一般是站门口不进监房的，检查的活儿完全交给3、4个特岗犯打理。卫生检查全成了他们口中的菜，向他们作了贿赂，如给了香烟或给了开张购买的食品用品的，星期天的大荤自己没沾牙硬说不爱吃，倒在他们碗里的，相反，关系差的、得罪过他们的，均会爱憎分明地在检查时得到体现——卫生的好坏是最不好论的，都搞得不错，难分伯仲，但他要说你有问题，摸摸你的床架，说有灰就有灰，床单不平整就不平整......

每天检查完了后，《黑名单》就上墙了，扣分一般是两分，上面警官签了字。

每天中午劳动收工回监区，毫不例外地，会出现一个令人望之心惊的场面：队伍一过安检门跨进监区大厅，按规定必须立即回自己的监房，锁上监房门的，但他们全然不顾，将穿红背心的特岗犯，冲着他们骂骂咧咧地大叫大喊，要他们“回监房”“回监房”的话全当放屁，不顾一切地冲撞着前方跑得慢的犯人，到公布《黑名单》的墙边，那儿已经围了一堆人，但后来的却像疯牛似地硬撞过去，扒开别人往里挤，被撞开的，要在平时，对别人的野蛮侵犯，必会责备争吵起来，但此刻，他们顾不上了，所有人的心思全在墙壁的名单上，检索那一排排的名字里，是否有自己的？确定没有的，他们也会像疯牛般挤出来，高兴得哇哇欢呼；看到自己榜上有名的，他们会满脸黑气地大叫大骂。

这里的人，全都成了一群激愤的红眼狼！

一个犯人一个月的奖励分，省局核拨监狱的是6分，有的监狱截留0.5分后，向监区核拨的是人均5.5分。按劳动岗位不同，也即贡献的大小酌情分配拉开档次。从1分到最高12分，一般都是5、6分，好的拿8、9分。满60分可得一个“大表”，（全称是：“监狱大会表扬”，那只是个名头，没有大会表扬这回事）在16个月内拿满120分，可得一个“劳积”，（全称是：“劳动改造积极分子”）用于减刑，理论上一个“大表”可减5个月，一个“劳积”可减1年。分够了，手上有了这两种“荣誉”，（监狱里的说法）就能减刑。分够了，有了“荣誉”，阿猫阿狗都能减刑。按这样的算法，差不多一分的减刑是两天半。如上《黑名单》，就得少减5天刑，多吃5天官司。

进取性是人的本能。人的干事，均有求好向上的特性。商者为多挣钱，农民为多打粮，学生为拿好成绩，犯人在牢，图的是多减刑早出去。尽管年轻具备重新犯罪身体条件的，大多数人早早晚晚还得重回监狱，所以牢里常有这样的打趣：“行，祝你多减刑早出去，早去早回。”然他们还是把多拿分多减刑，作他们在牢的唯一追求。每个人对扣分都有着惊心动魄的恐惧。自陈武主政监区工作期间，清监和卫检被双双强化后，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像进入了一个真空世界，严重的呼吸紧迫，严重的缺氧，让我处在了一种神思恍惚难找自己的境地。

我上午的劳动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严重的心不在焉了，好几次把已经加工过的零件，丢到没加工的零件箱里。这样的结果，只是费自己的事，得把加工过的挑出来。可有两次，把没加工的零件当加工过的打成包，被检验的查出来了，面壁半天不算，当月的奖励分被扣了个精光。我干活干得快，每月的奖励分是8分。扣分的罪名是“破坏生产”！那还不给你来个归零。

我最忧虑的还不是自己，让我忧心如焚的是，秦小海日趋严重的精神被伤害表现！20不到还算愤青的年龄，却有了两种老年人的病：一是严重的前列腺炎，撒尿时，站在厕坑上半分钟撒不出来，有人如果在他后面等他会自动下来，“你先来，你先来，我的时间还长着呢！”还有一个是高血压：100/160汞柱。与他的劳动隔一条生产线，我冷眼望去，小伙子长长的双眉，在中间打了个结，鼻梁上方隆起了两三道纵向的皱纹，不时地撩起衣袖，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副随时可能会虚脱的样子。他的劳动很简单，把一个指环样的电缆夹装进螺帽里，再用一个像截胡萝卜的铁捣棍，将电缆夹捣进螺帽的槽里。这种闭着眼睛也能干的简单活儿，这半年来他已经出了5次差错了，捣棍铁头捣上了左手手指，最严重的是最近的这次，左手食指被生生地砸去了块皮，鲜血嗒嗒地在工作台上留了一滩，我狼一般窜过去，撕下一条衬衣布，把他的伤指包了起来。红红的血不流了，白白的的泪水，却从我的眼里夺眶而出。

监区长钟国荣，被抽去搞社会矫治工作后，陈武成了监区的实际一把，小海完全可以躲进他的保护伞里，但这小子就是不要他的任何照顾。给他的照顾，他会坚决地推掉，时时以一个仇敌的面孔示之。

不是小海的神不守舍，神思恍惚，不是这种精神高压的环境，严重地瓦解着他的心智，冲击着他的干事注意力，怎么会犯这种太低级的过错？

我也曾是个走南闯北的人，我懂得这么个医学常识：

在人的自我保护功能中，最突出的是人的应激机制，遇到危险作出的自保反应。

在人认为他遇到危险时，人体会分泌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等压力激素，以调动体内各种资源，使之重新调配，加速心脏的供血量。让血液更多地流入大脑和肌肉，让人获得紧急情况下的急智，大大提高他们的智力；让肌肉爆发出更大的能量，使人更强悍。在这种资源的重新调配中，会减少消化系统和免疫系统的供血。这两个系统的血流减少，导致的反应，会使人没胃口不想吃东西，以及人的免疫功能下降。而免疫功能的下降，则无疑在细菌病毒等入侵之敌面前，放下了抵御的刀枪......

人的这种应激反应功能，人类的祖先怕是还在水里游，树上爬的阶段就有了。

事物都有一种双面刃的特性，如人总处高压环境，会促使人的自保功能应激机制，总处应激状态，作出应激反应，使人精神紧张，食欲下降，免疫功能减退，体质减弱......

这样的结果是什么？是内分泌紊乱引起的疾病萌发和加重，如失眠、便秘、高血压、高血糖、前列腺炎、智力下降、老年痴呆的概率增加和年龄提前、是因免疫功能减弱，抗病能力低下，而让病菌病毒乘虚而入，攻击人体靶器官，屡患各种疾病的概率大大增加，如肝炎，肺炎，肺结核，感冒及所有传染病。

这种状态又是癌症最喜欢的状态，癌症的基因因素是鸡蛋，需要有适当的温度才能孵出小鸡，现在温度来了......

陈武对这，将由清监和卫检，组成的双筒猎枪中射出的子弹结果，似乎很满意，为进一步挖潜，以加强这方面的效果，他还在警务工作会上，提出了他的新计划。

（——陈武有一种赶尽杀绝的味道了。且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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