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佰艺沉香 第六章 迦叶谁今又笑花（六）

第一次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在微茫中如同一场梦。

若抱有期待，漫长岁月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六年十一个月又二十天，我们见过无数次。单独见面一次，笑容零次，他的脸冰冷的像石头，阳光无法温暖。

岸边礁石锋利的棱角被浪潮抹平，黑褐色的石块碎裂被大海吞没。风依旧在吹，冬日最后瑟瑟的凌厉像一把尖刀刺入心脏，我开始落叶，表皮脱落，露出新的嫩枝。

我还在等他，望眼欲穿般痴痴的等。

我知道他会来，只是没料到，他独自一人，黑夜里踏着星光。这一次他褪下丑陋皮囊，用他原本的样子与我见面，月光倾泻在他身上，纯透如水，连发梢也干净。

赤着双脚，穿过绵软的沙滩，穿过荆棘密布的树林，穿过荒败的林木，走向我，走向另一种未来。

他躺在我身边，静静睡去，光影斑驳落在他脸上，棱角分明，脸庞柔和，阳与阴锐利又圆润，岁月匆匆过去多少年？我仍记得那个晚上，他睡的像个孩子，美好如梦。

他的疲惫，他的劳碌，他的悲酸，在我面前毫无遮掩。

再有三天，我就可以陪在他的身边，他不必再这样寂寥。

天明的时候，阳光拂在他身上，在清晨的露珠中渐渐醒来，琥珀般的眼睛纯真透明，漆黑的发散落在肩上，他起身坐在岸边，面前便是无垠大海，晨阳洒在海面泛着粼粼波光，椰树荡漾，白色沙滩上海鸥张开翅膀飞向远方。

他的目光也随着海鸥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他才如梦初醒倒在我身上，哼着家乡的歌谣，低声吟唱生命自然。

他在我身边待了两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如同一具活着的木偶精致美好纯净，像是一朵待放的鲜花。

第二天的晚上，他的平静的脸上再抑制不住笑意，弯着嘴角，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我，一如我内心的期望。

（PS：“我”原身是沉香树种，被蚩尤唤醒，蚩尤即是“我”的塑造者，此时的“我”就如同圣经中的亚当夏娃，上帝是我的创造者，因此心底对他的依赖是与生俱来的，就像血缘关系一样，这种依赖感此时是割舍不断的。）

只是我们终究没有等到凌晨，当天晚上九黎族遭遇袭击，他作为族长不得不立即赶回，十八名九黎族战士跟随在他身后，他又变成了那个丑陋怪物，身形高大似山，长有三头六臂铁额铜头，刀枪不入。

他握着虎魄（书中记载陨石所制的剑，是蚩尤的武器），又成为那个人人胆寒的杀神，正如他来时那样，他依旧踩着月色，我心底却隐隐感觉这一次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多少年后我一直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一切将会怎样？

我是否会成为如今的“我”？而他是不是不会变成那样？

可惜的是一切无法重来，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无论何时无论何人，都无法改变，无法逆转，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停留在记忆中，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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