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破黎明 第一章、望风坡

人间才五六月天，南下大片疆域早已是酷热难耐，就连皇宫中储备的寒冰也早已消耗大半。

今年这天气确实有些反常了，酷暑整整是提前了一个半月。原本应该是一片温润祥和的北境大草原，此时的气候也没有往年那般宜人了。

浩瀚无际的草原，平坦、广阔，如同一个硕大无比的墨绿色的翡翠圆盘——苍莽浩渺，气势逼人。肥沃的草地上，生长着近半人高的青草。

草原腹地，一条数十丈宽的道路横跨其中。与其说是道路，倒不如说是被长期行军践踏而留下来的痕迹。黑褐色的路面到与那草原其他裸露的土黄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血渍寖入地面一般。

路面上，时不时‘冒出’地面的一个个突兀，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些残兵破甲，倒是与这大地紧紧结合在了一起，如同天生长成一般。

与两边的草场不同，道路上寸草不生，如此景象，倒像是一柄巨剑将草原斩断，也将那一整片青翠的绿整齐的分割成东西两块。这眼前的一切，无不是在向人们展示着它的古朴与厚重。

路上，一辆破旧的马车由北向南，慢慢悠悠的行进着，车轱辘时不时与路面露出的残兵破甲碰撞，却并没有感觉到颠簸得有多么厉害，只是有些轻微的摇晃，并伴随着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马车外，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对这路面上的古怪却是见多不怪。身体倚靠着车棚，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将一杆旱烟锅子送到嘴边，一口一口吧嗒吧嗒用力的吸着。伴着这快要散架的马车发出的独奏，老头儿半眯着双眼，似乎对这一切很是享受。

“爷爷快看，是军队，好多的军队！”

突然一个稚嫩又略带些许激动的声音打破了老头儿的安详。

老头儿先是不紧不慢的抬起头，随后睁开双眼转头望向马车车顶。

车顶上，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此时正站在马车车顶手舞足蹈的欢呼着，身体竟然没有一丝依靠。兴奋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目视前方。

顺着男童的眼光望去，不知何时，道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策马疾驰的行军。老头儿也是连忙驱马避让。

等到马车刚行至路边没多久，前方的军队也是行至眼前。

军队中，为首之人身骑白马，一身银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好不威风。身后紧跟着的是三军先锋。白色的军旗上，一个鲜红硕大的‘断’字，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是显得格外刺眼。

军旗后方，有着近两万人的大军紧随其后。让人难以相信的是，这支军队竟然全部都是骑兵，如此气势恢宏的场面，即便是在战乱年代，那也是难得一见的。

浩浩荡荡犹如长龙一般的骑兵，此时正向着草原腹地飞奔而去，只在身后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爷爷，他们是谁？他们是谁？是不是我们泊州的军队？”军队走后许久，车顶上的男童依旧是一脸崇拜的看着远去的尘土问道。

老头儿此时也是一改原本安详的脸色，摇了摇头正色道：“那可是青云十六州断家的铁骑军，你能见到已经很难得了哟！”

“这就是断家铁骑吗？我太厉害了！长大了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做这片草原最强大的勇士！”男童神情激动的在车顶比划了两下，随后又想了想在嘴中小声嘀咕到：“和幽云铁骑相比，不知道他们那个更厉害一些呢？”

老头儿听着男童的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呵呵一笑，“嗯，确实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却还不能和幽云铁骑相比。”

“为什么，那爷爷您见过幽云铁骑吗？”男童这时有些失落了。

老人看了一眼男童的背影，随后向着军队离去的方向望去，直到路面上最后一阵尘土消散。这才牵起男童的手，将他从车顶上一把抱了下来。

“幽云铁骑吗？爷爷也没有真正见过啊！传闻，那可是一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军队，他们无惧困难，无惧艰险，甚至无惧死亡。他们不光是我们幽州的守护神，更是整个青云十六州抵御北方异族的最大倚仗……”。

老头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面部尽显虔诚之色，就像是在完成一件非常圣神的使命一般。

随着那架破旧的马车伴随着那独有的嘎吱嘎吱声渐渐远去，原本还是风和日丽的天空中，突然一阵阵狂呼啸。随后天空也变得阴沉。尤其是刚才那支军队所前往的西北方向，更是乌云蔽日。

不多时，整个草原上空的乌云快速堆积。狂风携带着天空中滚滚的乌云，向着行进的军队而去，犹如要将前面的‘长龙’吞噬一般。

狂风愈演愈烈，地面上的青草在狂风中左右摇摆。天上乌云涌动，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天空布满。遮天蔽日的乌云下，草原也是瞬间陷入昏暗，如同夜幕降临一般。

刚才还在疾驰的军队，见到这天昏地暗的情形，随后慢慢放缓了行军脚步。

??“你说我们真是没有赶上好的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这么个鬼天气过来接手列印草场。”

看着突然昏暗的天空，军队中，一个年轻的将士，用一只手扶正了自己头上被狂风吹歪的头盔，对着身边同行的将士大声抱怨道。

一个稍微年长的将士摇了摇头，操着略微老气的口音大声说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了，眼下才正是列印草场养马练兵的正当时节，而且这个时节的草场只有两种天气，要么是风和日丽的，要么就是狂风暴雨。”

年轻将士闻言沉默了良久，随后似乎又想到什么，便再次开口问道：“你们说北境异族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偷袭我们。”

另一个年轻的将士不屑的撇了他一眼，“你害怕了吗？这不正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再说了……前方不是还有幽云铁骑镇守吗？”

年轻将士先是冷哼一声，随后略有不甘的辩解道：“幽云铁骑……这偌大的一个幽州城，本就是青云十六州与北境异族接壤的唯一防线，而且其中大大小小的草场不下百个，鬼知道幽云铁骑现在在那片草场。而且我们要去的是……‘那个地方’，那可是北方异族最为活跃的边境。”

似乎是不愿意提及，年轻将士并没有说出来具体地址，只是用了‘那个地方’来代替。

“尸骨岭……”

另一个将士却在嘴中轻声低喃着，随后便沉默了良久。

年轻将士刚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只是这次话还没说出口，便是被为首的银甲将军打断了。

银甲将军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道路，略微皱了皱眉：“嗯，左先锋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现在已经算是身处列印草场，前方就是……”

银甲将军似乎也不愿意提及，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前方不远就是尸骨岭了，不可掉以轻心。传令下去，全军原地待命，就地安营，并派出斥军四处警戒。”

如此情景并没有过过久，随后一个斥军便从西北方向发来军情：“报！西北方向大概二十里外有大批军队行军的痕迹，并且是奔着我军方向而来！”

银甲将军不敢含糊，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西北方向二十里……”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迅速从马上一跃而下，表情也是随之紧张起来。“不好，吩咐下去，全军戒备！”

左先锋看着一向自信满满的将军今日如此紧张，连忙询问道：“将军为何如此惊慌。”

银甲将军感受到耳边呼呼作响的大风，只是一脸严峻的低喃道：“望风坡……”

左先锋听后一脸疑惑，“望风坡，难道这地方真的存在？”

银甲将军看了左先锋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咬了咬牙，随后又一脸严峻的看向西北方向。

“望风坡即是尸骨岭，尸骨岭也名望风坡。”年长的将士这时走上前来对着左先锋阴沉的解释道。

望风坡，只听名字倒是极其富有诗意，但是，也只有知道来历的人才能真正体会，相比于尸骨岭这个更为诡异悲壮的名字，望风坡才真正让人忌讳。以至于知道的人都不敢提及。

幽州城——作为青云十六州抵御北境异族的门户，其独有的地理环境，向来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而尸骨岭就是那第一道防线，不光是青云十六州的防线，更是整个大昌帝国的国界线。

作为人类文明与野蛮种族冲撞的产物，望风坡是北方异族的叫法，而尸骨岭则是他们青云十六州的称呼。

尸骨岭——顾名思义就是由尸骨堆积如山而形成的。几千年的战争，死去的将士不计其数，尸体堆积延绵千里。

平日里，它是尸骨岭，但是起风之时便被称为望风坡。因为，北方异族习惯望风而动。“尸骨岭前皆为忠魂，望风坡下必有异族。”

此时倒也不能怪银甲将军如此紧张，望风坡下如遇异族，即便是大昌的军队，也只能望风而逃，避其锋芒。哪怕是幽云铁骑在此，怕也不敢直撄其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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