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来问青天 三章

严夫子正襟坐在下案，望着皇上，见皇上一笑望向高丞相，便也侧身看向高丞相。就听高丞相道来:“辅国有所不知，今福泽星天降时，正好二皇子降世！”

听完高丞相的话，辅国先是一愣，随后两眼大睁，足足又过了一息时间，才倏地站起来，又立马扑通一声跪下，情绪突然激动道:“陛下！！”

皇帝见辅国突然变得如此激动，又扑通一声跪下，立马起身快步上前将辅国扶起，放缓语气道:“辅国年岁已高，勿需如此，勿需如此呀！”

就见严夫子紧紧的抓着皇上的手，嘴里含糊不清道:“陛下！陛下！老臣，老臣……”

皇帝把辅国扶上案椅，打断他的话说道:“辅国还请坐下，何事且慢慢道来即可。”

高丞相见皇上扶辅国坐下，也道:“辅国无需过激，高禄也正是为此而来！”

待辅国坐好，皇帝也回了座，辅国理了理气，对高丞相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皇帝再拜了拜手，犹豫良久，才缓缓说道:“陛下，老臣先师曾对弟子说过:方若有一日，不窥天机时，转世之仙降，世间将乱矣！！”

皇帝和高丞相同时一凛，却又见辅国放下双手道:“老臣退了朝这些年，也会偶有一时窥不到天机，本以为是自己年岁已高，且道行浅薄，师父的天机卦，也只是学了个皮毛。但今日本就心神不宁，几窥天机也未得一卦，便定要见了陛下已求心安！”

说到这老辅国竟无奈一笑，继续道:“自以为先师羽化后，而自己未得大道，先师当时也是随口一说，那我去管他那遮蔽的天机和转世仙人如何，穷其这一生报了先帝恩情也未尝不可，但今日得这一惊天消息，世间怕是再无宁日了啊~！”

皇帝和高丞相相视一眼，都是一抹苦笑，这辅国从未有过妄言，虽看上去老态龙钟，年纪七旬，实际年龄恐怕早已过三个甲子了。而这辅国又何需妄言。

这时却见辅国又说道:“陛下其实不必为此担忧，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未真解了这句话，我才疏学浅，只能搬其句意了。若真有灾劫，自有世间仙人出手化解，所以陛下也无需担忧。”

高丞相听罢刚想问一句，却又见这老辅国垂头笑着继续说道:“罢了罢了，如真有灾劫，我严夫子这辈子早已断了根基，大道无望，却也快活了半辈子，看这日子，过得也比师父他老人家逍遥自在了。”

说罢，就见这白发羽冠老者站起身，对着皇帝缓缓一拜。这一动作间，身上竟慢慢升起一股浩渺之息。待礼毕才对皇帝继续说道:“陛下，老臣虽不能自窥天机，却也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了，可否让老臣见见这位二皇子？”

皇帝也站起了身，满眼悲戚的望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臣，自己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而十多年前，这位老者，为了他的大皇子，竟在泰安殿外，冒雨跪了一夜！但却仍是未能留住大皇子。送别大皇子时，这辅国随车队送到城外，更是消耗自身仙力为大皇子造了一枚护身玉符。待大皇子马车渐离，望不到的时候。这位老者转过身，叹了一句:“大皇子保重啊，待你归来时，恐怕是见不着老臣喽！”说罢，回转之时，竟是满头花黄如流水般渐渐变得雪白。而在朝堂上的皇帝，听着下面侍卫的报告，满眼的辛酸和无奈，叹了一声却也无法再说出话来。

想到这儿，皇帝也束手执礼回了一拜，道:“自当如此！”然后回身对着远处宦官道:“快去诏二皇子前来！”

高丞相见辅国和皇帝起身，他也站起身来，看着这位辅国，心里五味杂陈。待皇帝说完，高丞相也执手对着辅国一拜道:“严辅国……”

严夫子听高丞相要言，轻轻笑着看向高丞相，一摆手打断丞相的话，道:“高丞相，你我都是晋安重臣了，无需多礼。这么多年，你为晋安操劳，我也是看在眼里。以后，晋安还要多多仰仗你啊！”说罢竟又对着高丞相施了一礼。

皇帝见着身前的两位重臣，心里也是感叹良多，帝位传到自己这里也已快二十载了，是眼见着身前两位重臣为了国事奔波，岁容渐老的。一时间，竟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殿上三人都不再言语，气氛竟也有些沉重起来。这时，侍卫带着两位奶娘进到殿内，一位奶娘手里正抱着还在哭闹的二皇子。还未到五步内进行参见，左辅国便一眼看到了襁褓中的婴儿，度了几步就要从奶娘手中接过婴儿。奶娘停下脚步，惶恐地抬眼看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眼，想往后缩去，但又见皇帝未有任何表示，便站住不动，让这老者将婴儿接了去。

老辅国刚一接过这婴儿，就面露喜色，叹道:“灵根浓郁！灵气外溢！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不知陛下可曾赐名？”说完便笑着用手指轻轻摸向婴儿的额头。

皇帝这时也走上前来，便道:“已名孤山献。”就又听左辅国说道:“好！好！好名字！陛下，二皇子洪福齐天，将来必将是我晋安的希望！”说完，就见这老者指间竟开始泛起点点柔和的白光，之后便轻轻点在婴儿的额头上，而婴儿此时竟也停止了啼哭。

皇帝这时大惊，虽不明白辅国在做什么，但也绝对是对皇子有所裨益的事，顿时颤音道:“辅国~！”

而老辅国像未曾听到皇帝的声音一样，仍旧做着自己的事。直到三息时间过了，光晕才渐渐散去，那辅国本来苍老的脸上，更是显出一丝倦容。等做完这事，就抬起目光看向身前的奶娘。奶娘刚见皇子身上显现光晕，惶恐地低下头，也不敢退后。这会儿光晕开始散去，就抬眼看了看，正好看到这白发老者看向了她，她便会意，从老者手上接过小皇子，然后向后慢慢退去。

皇帝现在心里五味杂陈，老辅国看起来面容枯槁，又似老了三分，不禁鼻头一酸，再次颤声道:“辅国~！”

严夫子却再次摆了摆手，道:“陛下无需多言了，老臣早知自己时日不多了，二皇子乃是我晋安气运所在，有他在，晋安自当受其恩泽，老臣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还望陛下不要责怪才好…”

皇帝低头叹道:“孤家又怎能责怪辅国呢？辅国当乃我晋安再造之臣啊！”

严夫子听完皇帝的话，便微笑说道:“好了，陛下。老臣以后恐怕无法再为陛下分忧了，今我大限将至，却还有余愿未了，老臣也想这最后时日，好好看看这大好山河，老臣这就告退了…”

说罢，便对皇帝行了告退礼，皇帝此时眼中已有泪水，只喃喃道:“好！辅国自当保重！”待礼毕，老者转身就出了殿堂，皇帝目送着这位老人，待老人转过殿门见不到了，又快步跟了出去。

高丞相这时也缓缓摇头叹了一声，虽说自己也快到了花甲之年，但仍未及辅国半数之龄。而平时辅国待他也如朋友一般，一起议事偶有争执，却也能各取长短。这时见皇帝也步出殿门了，也就跟着迎了出去。

皇帝这时刚追出殿门，就见那辅国回身道:“陛下，不用送了，老臣…告辞了…”说完便下了这殿台阶。

等走完这十八石阶，老者也不再回头，向着前方踱步而去。每走一步，身形便淡了一分，待走出一段距离，虽有石灯照明，而天也是才堪堪暮色，老者身形竟缓缓消失在这暮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