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许恒师徒两个回到道观,车夫赶紧驾车过来。
并扶着严阁老起身。
“多谢你了。”严阁老温和的说道。
第一次和严阁老如此平等的对话,车夫顿时受宠若惊:“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车夫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
严阁老更显和蔼,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有刀没?”
“刀?”车夫愣了一下。
“我需要一把刀撕开这些衣服。”严阁老指了指自己的外衫。
衣服的残碎有部分和血肉契合在了一起。
车夫恍然大悟,随后想了想,道:“我只有一柄平日里割肉的小刀。”
“还请你借我一下。”
“当然、当然,阁老你等等。”
车夫去马鞍驮着的小包里,取了一把刀交给了严阁老。
严阁老一边割开自己的衣服,一边对车夫说:“你先去驾车,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
车夫爽快应了一句,才转身,
“噗嗤——”
这是一刀入肉的声音。
闭眼之前,他似乎听到带些苍老的声音:“别怪我,刀是你递给我的。”
……
道观内,蓝道行房间。
许恒扶着蓝道行进了房间,然后笑着道:“那师傅早点休息,我先回自己房间了。”
“等等,我有话问你。”
“什么话?”
蓝道行踌躇了片刻,还是狠狠心:“你为什么接受严嵩?你不知道他是大贪官?”
“从沿海来的小将军,到堂堂的一国内阁首辅。”
“这些人都效命于你,严嵩还说会为你带来更多的手下……”
“徒儿,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感觉你所图甚大。”
越说到后面,蓝道行开始激动起来。
许恒看着师傅连小拇指也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样子,抿了抿嘴。
“我想要什么?刚认识师傅的时候,我是个快饿死的流民,只想活着。”
“做了师傅的徒弟,有了一间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寄居之所,我想没有压力、没有辛苦的活着。”
“有了仙缘,我想带着师傅一起富贵的活着。”
“而现在,我想让大明百姓都和以前一样,有尊严的活着。”
蓝道行猛地瘫软在座位上。
右手指着他,嘴角带着轻微的不自觉抽搐。
“你……你想造反?”
许恒迎上蓝道行的见鬼了一样的目光,淡淡道:“帝位于我如浮云。”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谁坐皇帝的位置,整个大明朝,将来唯一的声音,只会是我的。”
“戚继光等人,是一个意外。”
“严嵩才是一个开始。”
蓝道行近乎哀求道:“可你是修道之人,道家讲与天地合一,不分彼此。”
“在俗世争权夺利,只会让你步入深渊。”
“你有仙缘,是上天的恩赐。”
“你更该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仙缘,将来若能飞升成神仙岂不是比王权霸业,更令人心醉?”
“三百年霸业,怎么比得上千秋万载。”
“何况做一个道士,你帮不了太多人,但也伤害不了别人。”
“若朝着权倾天下的方向前进……”
“你的一举一动,能令万千黎民百姓为之动荡。”
“走吧,跟我一起回山东,我们什么都不要了。”
蓝道行眼泪汪汪。
许恒知道自己师傅来到京城,本就不单纯,他是带着目的和使命而来的。
但现在,为了自己这个徒弟,师傅愿意放弃一切,包括将来付出生命守护的承诺。
他不得不心生感动。
但可惜,
许恒还是摇摇头,拒绝了:“开弓没要回头箭,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嘉靖帝已经服用了仙丹,他会舍弃这种感觉吗?”
“严嵩等人已经投靠我,我一走,他们又怎会善罢甘休?”
“更主要的是……”
“我,不愿。”
不愿两个字,彻底抽干了蓝道行的精气神,他突然嚎啕大哭。
哭完了,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一脸坚定的对许恒说道:“明天我就回山东,”
“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你就回来。”
“就算到时你已冒天下之大不韪,师父也会豁出老命保你的。”
“师傅那里,永远还有你一个家!”
……
西苑。
“严嵩回来了?”嘉靖帝微微皱眉,问道。
“是的,严阁老是一个人回严府的。”黄锦在一旁回答道。
“一个人?他是自己步行去的道观吗?”
“当时还有一个车夫。”
“那车夫呢?”
“死了。”
“死了?”嘉靖帝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怎么无端端就死了人?”
“锦衣卫在道观附近,找到了这名车夫的尸体。”
说着,黄锦顿了顿:“而且,严阁老是带着一身鞭痕回去的。据说几条鞭子打得严阁老皮开肉绽,等严阁老回府以后,大半件衣服已经被血浸湿了。”
嘉靖帝一听,嗤笑一声,随手把手里的奏折扔在了书桌上。
“没想到他严惟中也会气到泄愤杀人,算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可以撤回来了。”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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