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章七 逆鳞

两天后的下午两点，邢沣并没有如约和封月志见面，因为，他已经和孙家二人坐在了前往怀古市的飞机上。

5个小时后，三人下了飞机，又坐了3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最终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安靖的山间小镇。

据当地的老人讲，此镇原名怀安。清朝年间，乾隆下江南遇到了一群手段高强的匪徒。两帮人一路厮杀了三天三夜，丢下无数具尸体。无奈匪类人多势众，各个身怀绝技，乾隆一行且战且退最终来到了当时的怀安镇。

这怀安镇传说当年是由一群江湖侠客厌倦了武林争斗选择落户于此，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人丁兴旺起来，虽不至于各个都是武林高手，至少也有几位承袭了家族武功的高人守护在此。

乾隆逃至此地有感这里人人如龙，亮出了帝王身份寻求帮助。镇里的高手便组建起了一支民间御林军靠着镇上百姓协力将来犯的匪徒打了个全军覆没。事后，乾隆为了表彰此镇百姓忠君爱国亲自提笔将此镇改名安靖，又御赐此战头领封姓。所以，这里并不是孙老头的老家，而是封源的老家。

安靖镇。

百年过去，所谓的武学世家早已因为各种原因没落，此镇也早已没有了武学高人，甚至当年乾隆御赐的封姓家族也荡然无存，就连封家的祖宅也尽为瓦砾，被后来的政府在废墟上建起了镇医院。所有关于那些祖先的传说都已随时间成沙，所有关于封家的一切过往都已烟消云散。唯独镇口那斑驳的石匾上“安靖”两字力透乾坤，百年孤独。

孙涵目光十分复杂地打望着这个就现代来说显得破落甚至有些被时代遗弃的小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街那么宽，街道两处都是人家。有的开起小店做些日用品生意，有的在镇子后山上有土地，他们依旧沿袭祖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年轻力壮的外出打工，上了年纪的此时就在田里干活，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学步的孩童在老妇的陪伴下毫无目的地哭闹玩耍。

就是这样一个镇子，这里就是封月志的老家。

此时阳光明媚，山上空气清新，若不是为了一个沉重的目的来到此处，孙涵甚至产生了游山玩水的错觉。她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少女般的羞涩悄悄飘向不远处沉默不语的邢沣，她又想起了那晚邢沣阴沉的面目下说出那句满含深情的话语。

“我为了守护孙涵而来。”

原来，这一切他都知道，他就是为我而来。想到这里，孙涵心里一甜，多年来的委屈与不忿化作青烟，整个脑子里都是初见时那双温柔细腻的眼眸。

孙涵的思绪又回到那晚。

孙老头惊讶地望着邢沣。

“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而且差点参与进去。”

邢沣的话使孙家二人神经一痛，之前所有的剧本在此刻看来是多么可笑。

“当年封月志将巫神血的事告诉过我，而且，我俩曾一度计划逃过封爷爷的目光先所有人一步取得这个东西，帮助封月志获得他想要的。”

“然后呢？”

孙老头完全冷静下来，他认为邢沣并非来者不善，既然他愿意帮助自己转移封月志的视线，拖延封月志的时间，就说明此人至少不是自己的敌人。

“然后？”

邢沣轻轻一笑。

“然后，封月志摆了我一道。”

“我对那个巫神血完全没有兴趣，在我看来正是这个东西让你们两家家破人亡，这个玩意儿就是一个诅咒。但是封月志不这么想，他为了防止我，将孙涵作为限制我的筹码，就跟他爷爷的手段一模一样。”

“封爷爷为了将你家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设局废了你的儿子，让你家欠下巨额高利贷，利用高利贷的人来监视你家人的一举一动，使得这么多年你一家人都不敢有丝毫异动，同时又设局将孙涵拖下水，利用孙涵来限制你的一举一动，其实说到底，这些都是为了防止你在万一的情况下脱离他的掌控去取得他的巫神血，这是我刚才在听你描述后得到的结论。”

邢沣为自己点燃一支香烟继续说。

“封月志限制我的手段如出一辙，他将孙涵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说白了，孙涵就是他手里的人质，一旦我作出不利于他的事情来，孙涵就要替我受过。”

“但是，他错了”

记忆在这里断线，最后的画面是邢沣痛苦地以手扶额。

孙涵目光复杂地苦笑一声，她的思绪飘向了更遥远的年代。封月志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阿志，我求你不要告诉阿沣，我求你了，不要毁掉我最后的希望。”

“希望？呵呵”

封月志冷笑一声，虽然是在会所的包间里，但是外面吵杂的舞曲依然清晰贯耳，灯红酒绿下她看不清封月志那冷淡的表情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想法。自己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地站在这个人面前，他觉得，身上少得可怜的衣服就是最大的讽刺。

“什么希望？和他远走高飞？还是帮他做一个终身难忘的马杀鸡？”

孙涵愤怒地全身颤抖，封月志的讽刺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她本就幸酸不堪的内心。

“你到底要怎样？”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齿里一点点挤出来的。

封月志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

“阿沣不喜欢推油的”

“如果你不想他越陷越深，如果你真的爱他，和我演一出戏，逼他离开。”

然后，就是酒店外邢沣礼貌到陌生的表现，以及最后那撕心裂肺的五个字。

“祝你们幸福”

阿沣。

孙涵的目中渐渐泛起泪花，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变过，原来你一直都在默默地守护着我。

时间回到那晚，邢沣的话让她终身难忘。

“孙爷爷，之所以你的计划有问题，就是因为你一直将封月志和他爷爷当作同一个人，而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错了。”

“当年我负气离开除了因为孙涵，还有封月志。我本身对那个东西毫无兴趣，可以说是敬而远之，但封月志却比他的爷爷更激进，他喜欢什么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非他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爷爷。封爷爷没有将巫神血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破解巫神血长生之法的关键，在这个前提之下，他不希望这个东西被封月志唾手可得，他更了解封月志，所以，他不敢。”

“封月志之所以告诉我巫神血的原因，就是想让我这个局外人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去为他取回巫神血，然后他好毫无顾忌地脱离封爷爷的掌控从此天高任鸟飞。其实他为了避免我独吞巫神血有所防备是正常的，我也能理解，但他错就错在将孙涵作为人质。”

邢沣静静看向孙涵，眼里的温柔与坚决浓得化不开。

“你是我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