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终成梦 4 梦游般陪酒

不知道洗了多长时间，一阵敲门声才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我赶忙用手重新把潘帕斯草原梳理回三七分。

打开门嘉美就站在外面，她看着我吃惊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的头发前面都湿透了，耷拉在额头上，上衣领口也被弄湿一块，有些狼狈。

“我以为你晕倒在厕所里呢，这么久。”嘉美关心里又有些责备。

“他经常便秘。”

“你给我闭嘴，清扬你真的没事吧？”

“说没事就没事，走吧。”我朝明明他们的包间走去。

“那好，不过今晚你不在这儿，你先去陪我爸他们，有几个朋友特能喝。”

我苦笑，感情是拉我来当枪使的。

高考分数线出来后我们几个都还算正常发挥，考得不错，几家人一起吃饭庆祝。因为那时我们已经满了18岁，又走完了中学时代，所以那天大人们不再对我们几个“小孩”禁酒。我就和晓潇开始品尝白酒，我们喝的是五粮液，第一杯有些辣口，但是喝完之后却感觉又有些回味无穷。于是我和晓潇心照不宣地又各自斟满一杯，没想到那酒越喝口感越好，醇馥幽郁。我们喝完后又禁不住继续倒酒，喝着喝着感觉酒越来越甜。也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有些醉眼迷离，才发现大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俩。后来嘉美说那天我和晓潇把他们都惊呆了，他爸爸阻止他们阻拦，任凭我俩在哪儿自个儿斟自个儿喝，最后数瓶子那天一共喝了8瓶五粮液，而我和晓潇俩人就占了六瓶。

从那之后大人们都知道我俩是能喝酒的“神童”，岳叔叔更是像在沙漠里寻到瑰宝，每次有饭局就喊我和晓潇救场。他不是不能喝，八两到一斤，这个量应付朋友亲戚还马马虎虎，真要在商场朋友圈子里混还是非常吃力的。我和晓潇混饭局帮他不少忙，当然也没少吃山珍海味喝琼浆玉液，不光如此，每次事完后少不了好处，我的这套曼奇尼西装就是在一次陪一大客户酒足饭饱签完合同后岳叔叔送的，当时我和晓潇拿着单子去提货的时候那叫个兴奋啊，两万五，那是我迄今为止拥有最贵的一套衣服，因为珍贵，我极少舍得穿，除非是在非常正式的场合下。而晓潇家里有钱，好衣服多不当回事，他的那套穿了两年当慈善品给捐了。

我和晓潇重回岳叔叔那个包间时差不多都坐满了，我们就挤在他身边，我挨着王姨。有了我们护驾，岳叔叔底气十足，简单客套寒暄几句之后就举杯。这是他一贯的套路：每次都是他先开个场，然后他的两位年轻的“助理”轮番攻城，等气候差不多了他再来收尾。

不得不说，那些年我和晓潇稚嫩的面孔欺骗了不少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他们一看我俩那青春样都认为是刚出学堂们的小稚头。这种小年轻们满腔热血，朝气蓬勃，意气用事，容易成为替别人挡枪的炮灰。那些老总们常年在酒桌上浸淫，都有几分酒量，酒文化研究的出神入化。无酒不谈生意，喝醉了生意也谈不成，讲究的是“适宜”，这俩字听起来简单，其实是最难把握。什么叫“适宜”？那就是双方都喝好，都喝得尽兴，所谓“你朦胧，我朦胧，大家才好签合同。”其实谁“朦胧”谁是傻逼，最好的效果就是“我喝得有点醉但是你比我更醉”，这样合同签下来谁都不觉得吃亏。这个“醉”就是比耐力比韧劲，可以说是酒文化里最精髓的部分，一切尽在不言中，远比那种滴酒不沾全凭嘴炮生硬签下合同有趣得多。但是这个“醉”像儒家太极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真醉那就是傻子，而这种“傻子”角色，多半是由哪些刚出社会的愣头青来扮演。所以说，老总们谈生意，喜欢带助理，目的是避免尴尬充当那个“傻子”。

岳叔叔以前常常是充当那个“更醉”的一方，吃了不少亏，自从挖掘出我和晓潇的潜质后这种尴尬局面改观了不少。他曾经希望我俩毕业后跟他当助理，当然这只是假想，晓潇老爸的公司不比他规模小，我要是想进去，姑妈那边也是紧缺人手，都轮不到他。但是平时帮他救急那是义不容辞的，就凭那“干爹”的身份。

他喝完后吃了一点酒菜，剩下的就是我和晓潇的事了。按以往的规矩，我俩会“少不更事”地沿桌敬下去，一桌一般最少七八人，一圈下来即使再怎么小杯子那也是一瓶的量。那些老板们也不是吃素的，很会察言观色，你这边“助理”敬完，他那边紧跟着上阵，说白了其实是不给你喘气的机会，让你这炮灰早点趴下去，他们好对付正主儿。放在平时，这些都不在我和晓潇的眼里。我俩最辉煌的记录是放倒一桌8名山东大汉，那些人平时喝酒都是拿碗干的。那次我和晓潇一共搞了9瓶茅台，也是到了极限，回家后立刻被送到医院洗胃，当时看到那从水管里冲洗出来的黏糊糊的东西居然不觉得恶心，反而心痛得滴血，那都是钱啊！

今晚不知是不是有心事，或者在多伦多待久了刚回国还没完全适应，还是这几年没怎么沾酒酒量下降，喝了一圈下来我感觉很不舒服，坐在那儿发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王姨最先发现我脸色不对。

我摇摇头说：“没事，好像有点感冒。”我的头发还没完全干呢。

“哦，那就别再喝了。”

我看看晓潇，他好像精神也不佳，心不在焉的，像霜打的茄子。

“你们都下去吧，去佳美那儿，都是年轻人。”王姨凑到我耳边低语道：“今晚都是你岳叔叔多年交好的朋友，请你们原本是来助兴的。”

这么说我有点过意不去了，可是我的心思一直不在这个包间里，如神游般，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我刚想继续客气，晓潇站起来说干爹干妈那我们就过去了。他的样子比我还魂不守舍，连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冰冷得像一幅面具。